娑罗树上轻轻跃下的男子,从此在她的记忆岁月里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记。
他温和的话语。
他眉梢挑起的一分上扬。
他温暖如三月和风的笑容。
他雪色深衣转身时在空中扬起的弧度。
才知道,不知不觉间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已成为记忆中的一部分。
但是这些记忆好像三月初春的晚雪,才刚刚从阴沉的天际轻盈落下,尚未触及那新绿的柳芽,不曾拥抱含苞的花蕾,没有吻上窗边女子伸出窗外涂了朱红丹蔻的素白葇荑。它才刚刚出现在这苍茫的三界之内,这短暂的一生就此走到终点。
方才还温暖心脾的苏摩那花香,转眼被浓郁的血腥味覆盖。
眼前是美得近乎妖冶的血雾,一寸一寸在眼前扩大,弥漫在整个视野之内。
定定地看着眼前,方才还冲她温暖微笑的人,方才还在温柔问她有没有事的人,此时已经寻不到一丝踪迹。
连他雪色的衣服,连他的墨玉簪子,连他的血肉,一并消失在这无边的凤凰火焰之下。
青花张了张嘴,低低唤了一声,声音轻到只有她自己才听见。
“妖孽。”
“你有没有事?”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血雾那端传来,她像是被狠狠一击,半是惊喜半是希冀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墨色的发,修长的身形,一点一点走近。
绛色的长袍,金色的重莲不知疲倦地开在广袖之上,金丝墨面履从朦胧中踏出。
当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出现在眼前时,原本可笑的幻想瞬间破灭。
“啊!”包含了压抑与愤恨,无数的悔恨与仇恨夹杂在泪水中喷涌而出,一瞬间奔向凤孤夜。银色发簪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映出男子瞬间怔住的面容。
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神情。
以前大多见她是清冷平静,偶尔会郁闷,会微笑,会狡黠,会悲伤。
他却从没见过她这般神态,道不明的哀伤,说不尽的沉痛。
等到他反映过来,她已经将他重重撞倒在草地之上,那根细细的银簪顺势贴上了他的脖颈,微微的冰凉,却让人觉得冷得刺骨。
青花紧紧握着手中的簪子,看着那银色的尖锐之处染上了淡淡的血色,极细极细的血液从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透出的青色血脉中流出,那人身子一僵,却没有反抗。
颤抖着双手,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她好像努力了很久才能开口,声音却不似平时的清冷柔婉,好像寒风掠过的沙漠,沙哑得可怕。
“我想杀了你。”
他身子一震,死死盯住她泪水纵横的脸,好似不能相信,“寂月……”
“闭嘴!”她抖动着肩膀,好像在极力压制着情绪,泪水滴在他深色的胸中之上,加深颜色,一点一点的印记在莲花之间绽放。
“我不是什么寂月……”她哑着声音开口。
“我只是青花而已,我只是我自己!其他什么人都不是我!”双目红的可怕,泪水难以抑制。
“凭什么用扶桑威胁我!凭什么要逼我来这里!凭什么……凭什么杀了他!”明明是很低沉的问话,却好似歇斯底里的呐喊。
“你凭什么做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理直气壮做这些!”
手上的发簪越压越重,他却像是没有感应般,也不反抗,只是静静看着女子在头顶哭泣。最后,轻轻合上眼睛。
“那人太强,我以为他会伤害你。”
“我以为杀了她,你就会安好,你就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她对你这么重要,对不起。”
“寂月,你知道的,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
像是在微笑,有些苦涩,也有些解脱般。
我欠你太多,秋月白说得对,寂月,我是那么后悔,后悔当初失去你。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突然觉得身体一松,女子起身离开。
低低地干笑一声,却没有起身去追她。
张开手躺在草地上,你看,天依然很蓝,云还是很白。
只是那个女子,原来早就不是那个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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