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战场，洪明彦已经派人按照小神父的方子调配尸毒解药，药方很奇怪，都是些糯米，生姜，朱砂，硼砂之类的寻常事物，还有些锅底灰，干苔藓，无根水之类的奇怪东西。
解药一配好立即给所有将士服下，没有了尸毒顾忌，大家终于可以展开拳脚，洪明彦抽调一支精锐部队在城门口集合，自己也跨上骏马，拿起长枪。
“他要亲自上阵？”景海蓝自言自语。
“原来他的兵刃是枪。”同样是自言自语，小神父跟景海蓝的关注点截然不同。
城外的红蛛阵似乎是感应到了城里气氛的变化，阵型向内缩了缩，做出了微妙的改变。这不易察觉的细节被小神父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怪兽似的钢丝阵此刻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就像是捕猎前的动物都要收起自己爪子。
小神父用洪明彦给他的兽笛下达了第一个命令，然后将景海蓝拉到一处人少的地方，用一口流利的艾末语说道：“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景海蓝不怎么惊讶，同样用艾末语答到：“干嘛说艾末话，不怕被人听见把咱们当奸细？”
“要是被他们听见谈话内容更麻烦。我信不过洪明彦，只能告诉你。”小神父解释道。
景海蓝微笑，湛蓝的眼睛里漾出一分波光：“你就信得过我？”
小神父摇头：“也信不过你，但至少比他强。”他顿了顿，“我怀疑，或者说可以肯定，嫁给云阳王并操纵红蛛阵的人，不是真正的赫连敦儿，是假冒的。”
景海蓝微惊：“为什么这么说？”
“简单的说吧，从你们所形容的赫连敦儿的衣着打扮可以判断，她是个西域人，蝎子辫，窄口黑衣，皮腰带，这是西域古国——诃离安国的民族服饰。诃离安的切音就是赫连，而且这个国家的图腾是天竺莲，这应该就是她给自己取姓为赫连，取字为竺莲的原因。”
景海蓝从草原长大，也听过诃离安的名字，知道小神父说的有理有据，便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小神父依旧用艾末语说：“红蛛天织阵和尸毒是西域另外一个国家——塔摩国的拿手好戏，诃离安人和塔摩人有着信仰上的强烈冲突，如果赫连敦儿是诃离安人，就绝对不可能会使用塔摩人的伎俩。”
“如果她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放弃了信仰呢？”景海蓝提出假设。
小神父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说道：“就算她真的背弃族中信仰，并偷学到了红蛛阵和尸毒，但有一项塔摩的绝技是她怎么也不可能偷学到的，就是塔摩的媚术。”
景海蓝多少猜到了一些，“你说是这个‘赫连敦儿’用媚术迷惑了云阳王，让他为自己所用？”
“她有没有迷惑云阳王我不知道，没准俩人是真爱也不一定，但她一定是用媚术降服了那些操纵红蛛阵的士兵。”小神父说的肯定，“我对红蛛阵再了解不过，此阵的练法非常残酷，常人根本无法忍受训练的痛苦，塔摩人之所以练此阵是因为他们敬奉红蛛阵为神明，这种观念祖祖辈辈流传下来，已经渗透成一种信仰，为了信仰就算付出再可怕的代价他们也愿意承受。”
景海蓝一点就透，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云阳王的手下根本没有这种偏执的信仰，无法承受训练带来的痛苦，所以‘赫连敦儿’一定是用了某种方法迷惑他们，让这些人为自己痴迷，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小神父点头：“没错，她用的就是塔摩媚术，其实操作红蛛阵的首选是女子，并非男子。而你看下面那些拉钢丝的都是男人，恐怕就是因为媚术只能针对异性实施，‘赫连敦儿’无法用它俘虏女人。”
知己知彼本来是件好事，小神父既然猜到了对方的来头，对他们应该是有利的才对，可从他紧锁的眉头景海蓝可以看出，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到底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景海蓝说道。
小神父瞥了一眼楼下已经集结完毕的部队，士兵们手握战刀整装待发，洪明彦正高举长枪在前面喊话。
“塔摩国有三件非常厉害的武器，分别是红蛛阵，媚术和矛仙笛。红蛛阵和媚术我们都见识过，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假的赫连敦儿连矛仙笛都用上了……”
小神父没有解释所谓的矛仙笛是什么，照他所说，这件东西的破坏力比前两件还要大，究竟会是什么？
看着城下的士兵已经挥舞长刀喊起号子，小神父不觉加快了语速：“你是艾末人，知道艾末有用骨笛驭兽的秘术，矛仙笛是用西域特产的矛仙木做成的笛子，它的作用是驾驭昆虫。”
“昆虫？虫子的破坏力总不会比野兽大吧。”景海蓝一时间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小神父很少见的叹气道：“一只虫子的攻击力当然比不上一只猛虎，但你驭兽再多能有多少？百只还是千只？虫子就不同了，它们藏在你看不见的草丛土缝里，一旦召集起来就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数字。成群的蝗虫飞过，足以使方圆百亩颗粒无收，连家中存粮和种子都啃食干净。成群的蚊子聚集在一起能活活吸死一匹马，更不要说人。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虫子们开始蛰伏的时候，一旦被唤醒，所爆发出的破坏力难以估计。”
“百姓愚昧，如果虫灾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制造一场政治动乱。我不明白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一杆长枪钉在地上，枪头在阳光下璀璨如星，枪杆乌黑锃亮足有儿童手臂粗细。拿枪的人一口地道的艾末官话，竟然是洪明彦。
看到他那一瞬间小神父流露出稍许懊丧的表情，他的耳力一向极好，是伤的有些重了导致听力下降，还是洪明彦的脚步实在太轻没有发觉，竟然被他偷偷绕到身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本想瞒着洪明彦偷偷解决这件事，但既然被发现，也就没有什么好藏着的了。
“瞒你，是因为你知道后一定会问我破解的办法，而我知道这个办法，却非常非常非常不想使用。”
小神父连说三个非常，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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