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宁前世做检察官的时候有一个外号,叫做“傻瓜式烹饪机”,就像是那种只要把食材和调料放进去,自动就能生成一道料理的烹饪机一样。无论是多扑朔迷离的案情,多琐碎复杂的证据,多狡诈疯狂的嫌疑人,只要在她的脑子里过一遍,就会自动生成案情的面貌。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认识的人也寥寥,但她的脑海中已然形成了大齐的政治格局的面貌,若非如此她也不敢开口,承诺田凛帮他拿到皇位。
如果把皇位比作一件物品,窦宁就是欲出售这件宝物的卖主,而田凛是急于得到东西的买家。你怕我不买,我怕你不卖,双方都想迅速成交这笔生意。可买家怕货是假的,卖家怕得不到报酬。
在这桩双方彼此都欠信任的交易中,谁掌握了主动权,谁就能得到更大的利益。要做到这一点,窦宁无须证明货的真假。而是要向田凛证明,跟她窦宁合作才是最好的且唯一的道路。
“你准备跟田凛讲些什么?”站在田凛的卧房外面,小神父有些担心地问窦宁。
窦宁坏坏一笑,明知小神父听不懂却得意洋洋的说:“跟他讲自然辩证法,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及如何用这些理论联系国情,指导实践。”
小神父听不懂归听不懂,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说道:“原来这就是你要讲的,不错,很有思想和创建。”说着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装作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有如此打算,我也就放心了。”
窦宁扑哧一笑,拍开他的手,踮起脚为他整了整衣衫,说:“一会谈话的时候,我要全神贯注投入到对话内容里,很可能注意不到田凛的神态。所以你帮我留意一下,当我说到哪些话题的时候他的表情会产生变化,是什么样的变化……”
“我明白。”小神父心领神会地冲她眨了眨眼。
当窦宁和小神父进入后殿的时候,解衣披发的田凛已经准备睡觉了,或者说摆出了一副准备睡觉的架势。
以闲散的态度面对重大的抉择,田凛大概想表现出一种临危不乱的气度,可惜窦宁并不吃这一套。她迅速地捋了一遍谈话的思路,缓缓吸进一口气。
劝说四要素,换位思考,抓住要害,适当夸张,不能撒谎。
劝说四部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施之以暴。
“殿下,我夤夜来此的目的想必大家心照不宣,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讲了,七日之内,我可以帮你拿到大齐的皇位。”
窦宁声音不大,但底气十足。
田凛很惊讶,他觉得窦宁应该不是信口开河,但是七天之内江山易主?这也太儿戏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田凛还是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得到皇位之后,你的报酬是什么?”
窦宁上前一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我要大齐的江山,皇位给你,但江山要给我。”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了,变相的就是在暗示田凛:我要扶植你做傀儡皇帝,名义上你是皇帝,但朝政大权掌握在我手里。
可窦宁明显嫌分量不够,又加了一句:“如果江山不给我,十年之内,大齐必亡。”
看门见山式的开场白,如果田凛没有暴跳而起砍了她,她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不必危言耸听。”田凛充分发挥了他靠扮演弱智锻炼出的剽悍演技,懒懒地往榻上一歪,摆出一副要听故事的架势来,“朝廷之内的情况本王比你更加清楚,藩镇割据是有的,但大齐国力强大民生富足,不至亡国的地步。”
“我什么时候说藩镇割据会导致亡国了?藩王叛乱最多不过打个几十年仗,最后死的死败的败,江山易主罢了。”窦宁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和嘲讽,“大齐若灭亡,不是灭于战火,而是灭与民生富足,经济强盛是亡国前兆。”
田凛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只听过人会穷死,却没听过会富死的。”
“我的老师曾说过一句话让我引以为至理名言,他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说白了就是国家有没有钱,有多少钱。上层建筑,就是皇帝怎么治理国家拿什么治理国家。千年前我们老祖宗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时候,田氏取得了天下,并制定了一套与之相适应的政治制度。而现在百姓过着衣食富足的生活,朝廷却还在用千年前的方法治理国家。朝廷好比马,百姓好比车,车子大了重了豪华了,马却又瘦又小又老。试问,这样的马怎么可能不把大齐带进亡国的深渊呢!”
窦宁说的浅显易懂又极有道理,田凛内心为之一动,却依旧保持影帝风范道:“老祖宗订下的规矩自然有他的道理。岂可胡乱改之?”
作为政治成绩从来没下过90分申论考试第一名的窦宁来说,这种问题根本不在话下,她慨然道:“殿下,《易经》中有一个词语叫做‘与时皆行’,我认为更准确的说法叫‘与时俱进’。时代在发展,一切都在进步,我们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甚至说的话都跟以前不一样。
好比写字,以前我们把字刻在竹简上,笨重费力成本极高,只有皇室贵族才能读得起书。后来有人发明了纸章,随着造纸术的普及一些富裕人家也能看得起书。而现在我们创造了印刷技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可以学到知识了。看似是纸张的改变,背后反映的却是大齐全民文化素质的提高。面对这些懂得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以愚黔首’自然行不通。所以说老祖宗的规矩更要与时俱进。
改革不是战争,并非成王败寇,并非输了就是错了。改革的失败证明了变革是有难度的,有代价的。而难度和代价的背后是什么?是朝廷的抱残守缺,固步自封。朝廷已经顽固到了腐朽的边缘,如果再不寻求变革下场会是什么?”
窦宁负手而立侃侃而谈,眉宇间散发出田凛从未见过的夺目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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