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逸许久不听那几个名字,倒是怔了怔,慢慢消化着。再开口,便有点懒洋洋的,“出去转了转,一个孕妇也不太方便,后来就又回来了。”
安颜听出她的不悦,知道她心底的那根弦被触到,便赶忙换了话题,只是一味嗔责着,“你也是,在南京都不call我,虽然人笨嘴拙,到底也能给你端茶递水是不是?”
秋逸点头,“是。”
秋逸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搁在膝盖上,裙边被紧紧攥进手心,棉质的料子很能吸汗,松了手,那些黏黏的汗便都消失了。
乔宝贝在旁边吃得开心,翘着小腿一晃一晃。侧面看去,那连贯一气的下颔,尤其像一个人。
他似是注意到这股目光,连忙转头,讨好般地小心笑着,将盘子推了推,“妈妈,我不吃了。”
这两只墨黑的瞳仁……更像。只是清澈见底,没他那么深邃复杂罢了。
她原本炽热而卑微的爱,变了一种形式,转嫁到这个孩子身上,新的开始,新的延续。
她觉得头晕更重了。
安颜将盘子又反推回去,宠溺地说道:“吃吧吃吧,别客气了,你妈妈不会骂你的。”
乔宝贝起初还有些不相信,可这盘中的诱惑实在巨大,香气浓郁扑鼻,受不了了,只能埋首继续。
秋逸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只踟蹰着,嘴中有话说不出,心内明镜般清明一片,就是说不出口,看着安颜,淡而心虚地笑着。
安颜仿佛读懂了,低着声音问她,“他和你联系过没?”
她被猜中心事,急于想去撇清,脱口而出,“谁?”转念觉得不妥,又慌忙掩饰,“有过几次,但真的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安颜反倒笑了,“真的还是假的?他对你这么好,你还耿耿于怀以前的事?”片刻后,她反倒沉了沉脸色,“他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秋逸被她变来变去的脸色弄得实在不解,蹙着眉心点头,“只听说他将所有财产都尽数捐了,后来就没消息,我也懒得多了解。”
安颜不吱声,仿佛做了很大的挣扎,说话时还是犹犹豫豫,“秋美人,你知不知道他……”她抿了抿唇,“他得肺癌的事?”
秋逸眼神一滞,挺直了上身,没听清般无助地望着她,“啊?”
紧接着,便身子一倾,靠去椅背,心揪得透不过气来。
“衡志他告诉我,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得了这个病,大概……二十八岁吧,后来又复发了,就是你被劫持的那一天,病情突然加重,送去医院时,人都深度昏迷了,好容易醒来,第一句就是问你有没有事。”
秋逸脸一侧,咬着牙关,浑身都在颤抖。
肺癌,乔言……她怎么能将这两个词联系起来,他那样无往不利坚不可摧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得这样的病。
他二十八岁,她才不过二十二,她怀孕的那一年……她的眸子缩了缩,他那时的焦躁不耐,是因为得病的缘故?
继而想到,他们再次遇见时,他戒了烟,又勒令她戒烟。
他们相爱时,他似玩笑般坦然,“记得我就好……哪怕死了也够本。”
还有她狠狠咒他死时,他淡淡而说,“放心吧,就快死了。”
……
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是因为,因为,他是真的快死了?
她无助地自病房中醒来,直到送走莫景深,他都未曾出现,那时,还真的以为,是他不要她了呢……
秋逸将头埋下去,耳边嗡声作响。
始终有个男声在喊她囡囡,囡囡,她用力仔细去听,那声音却又不见了。
安颜在那一头叹了口气,“我听衡志说,他第一次发病时,你也怀着孕。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几乎整个香港的警车都被紧急调用,为一辆私人轿车开道,但凡那车所到之处,别说是红灯了,来辆火车都堵不住。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去见你,连手上的针管都没来得及拔呢,站在病房外几天几夜。”
秋逸不吱声,沉默下去,仿佛是泥泞中陷落的一片花瓣,沾满污垢,便无人可窥视其脆弱。
她流不出眼泪,只是压抑着,觉得心底有处东西在死亡在复苏……无比混乱的,她的心。
乔宝贝看出这份异样,小手抹了抹嘴角的一团白沫。跪在椅子上,凑去秋逸身上,端着她的脸,嘿嘿一笑。
“妈妈,我不吃咯,我真的不吃咯,你不要生气嘛!”
秋逸的眼睛转了转,望见孩子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那墨黑的瞳仁里,是有怎样迷人的流光飞转。
她依稀记得她尚且失忆时有过的一段对话,中秋月圆,他颀长的身子站在月下,身影拉长至她脚下,更一点点爬进她颤抖的心。
“你说,对一个人最深最重的惩罚是什么?”他淡淡的说,瞳色深邃,只一笑便留作心上永远的烙印,“我想,就是放了他吧。”
他说过我爱你,那般恳切郑重,她却那样不留后路地报复,再轻轻松松放开他……从不曾想过,会造成他多大的伤害,而他又付出了多大的隐忍。
她一抽抽地哭起来,将儿子抱进怀里,揉着他的骨血,克制着压抑着,浑身都在打战。
安颜吓得走来安慰,乔宝贝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两只大眼睛灌满了泪,鼻尖一皱,嘴一咧,落满整张脸。
他不耐烦地挥着小手,打上安颜的胳膊,吵闹道:“你不许欺负我妈妈,你是坏人!”
又拍着秋逸的背,像她哄自己时一样的哄她,“妈妈,你别哭了,我再也不吃冰激凌了,我也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就要这样结束了,心里觉得很难过,非常的。
又来宣传新坑,戳一戳吧。
色戒且戒,前妻可欺。
苏黎世的猫—《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