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间并未停止,不管谁愿不愿意,时针仍然一如既往地迈着它轻快的步伐。它从你身边慢慢地滑过,不知不觉,连在你身上留下的或深或浅的伤痕都是不知不觉的。它冷漠地在你身上留下一道道印迹,却不会或是停下来或是回头怜恤地抚望一下,它是如此的冷漠。行走是它的事,生活却是你的事。这时,传来了碧尘当修女的消息。这是那天去碧玉家碧玉告诉梦洁的。当时梦洁正在厨房帮碧玉摘菜。
“你四姨也来这边了。”碧玉说。
“怎么,调到这里工作了?”梦洁不由得一阵惊喜,心想这次又可以聚到一起了。
“不是,是跟神父来的,她要当修女。”
“为什么?她又不相信天主的存在?”梦洁的心不由得一紧,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知道,是她自己决定的。家里人都劝过了。怎么说她都不听,她的心意已决,谁也没有办法。”碧玉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示出她的无能为力。
梦洁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觉得她的心强烈地跳动着,撞击着她的胸膛,使得她的胸口很痛。为什么?就因为失恋吗?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我的心不也一直在痛苦中煎熬吗?可是我有勇气挑战生活,为什么你没有呢?为什么你要选择逃避,以一种这么不可思议的方式?梦洁觉得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努力不让它溢出,但它还是从她的脸庞滑落,掉在了她手里的菜上,然后顺着菜叶滑下,滑入无底深渊——
梦洁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碧尘所待的地方。这是一个天主教徒开的私人诊所,规模很大,据说,这人是很有名气的,从诊所里看病的人的络绎不绝就可以看出这一点。碧尘由于以前所学的是兽医,而兽医与人医又比较接近,所以现在改行在这里学习配药、打针、输液。梦洁见到她时,她正在给一个病人输液,抬起头来看见梦洁,她冲她笑笑,梦洁觉得那笑容里包含着无边的苦涩。再加上她那瘦削得不成形的身体,使得梦洁的心一震。等碧尘忙完,换下白大衣,换上了一件样式非常旧的上衣,然后与梦洁一起出来。她俩进了一家小饭馆,坐下来,点了两个菜。她俩面对面坐着,碧尘像个即将受审的犯人似的,低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的脸怎么了?”梦洁问,她注意到碧尘的脸在靠近颧骨的下方有个十字形的深色伤疤。那是那个女人指甲挠过后留下的印迹。
“没什么。”碧尘说。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这条路?”梦洁再一次发问,她的心底有太多的疑问了。
“这里很好,绝对的共产主义社会,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碧尘答道。
“可是你并不相信天主的存在。”
“我现在信了。”
“我不相信。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于是她俩处于一种僵持的沉默中。
“这里怎么样,给工资吗?”片刻,梦洁又问道。
“没有工资,但是管吃穿。这个大夫人很好,给我们这么多人提供吃穿,每个月还给我们改善一次,吃一顿肉。”
“多长时间给你们买身衣服。”
“一年,一年一身衣服。”
“就这衣服?”梦洁打量着碧尘身上的衣服问道。
“这衣服是教友们捐的。其实,我们基本上也不用买衣服。不过,如果谁有要求的话,就会给买。”碧尘说。
“你们几个人在这里干?”
“七个人。”
“如果雇别人,一个人的工资每个月也得500元,而七个人每个月就3500元,现在每个月给你们吃一顿肉,就算买七斤肉,也不过40-50元,平时多数的时候是吃白菜的吧?”梦洁向碧尘看过去,碧尘点点头,于是梦洁接着说,“一斤白菜才1、2毛钱,你算算每个月剥削你们多少钱,这帐谁不会算,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为你们提供吃穿,既占便宜又有人说仁慈,多美的事呀。”
“不光我们几个,还有几个不在这里干的修女,他也管吃穿。”
“那也合适,每天土豆白菜的,要不他买车哪来的钱,买车不说,他还雇司机开车,这钱全是从你们身上剥削的。”
碧尘不语,梦洁认为她的不语算是默认。
“就算不想呆在那里,也没有必要走这条路吧?可以去外面打工,也可以维持生活的,而且生活水平还要比现在高。不想结婚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人过,不是非得在这里才可以独身的。”梦洁说道,“别待在这里了,去外面找份工作干。再租个房子,一个人的日子应该也挺滋润。”
碧尘摇摇头,显示出她不可动摇的决心。梦洁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将碧尘说服,使她放弃这个决定,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什么更有效的办法。再看看碧尘坚决的态度,她也只好屈服,但她的心底有太多的不甘。一些莫名的因素压抑着她,使她不快。她俩又恢复了沉默。这是她俩有生以来最难受的一次面对,碧尘不能坦然地面对梦洁,因为她自己的心态本身就处在一种不坦然中。而梦洁也不能平和地面对碧尘,她恨碧尘的软弱,她始终认为碧尘选择这一道路是因为她的软弱。想想以前的日子倒也很好,虽然总是梦洁在欺负碧尘,可是她们之间存在着一份默契,一份和谐。而现在却充满了不和谐,如同路人却又缺乏了路人之间的那种冷漠。
吃完饭后,梦洁随碧尘到了她住的地方。如果抛开眼前的烦恼不说,光看这幅景致,倒也让人觉得温馨自然。她们住的是一个天主教徒的空院落,地方虽然简陋,可身处其中却让你觉得和谐融洽。一屋子十几个人,会织衣服的在给姐妹们织衣服,做饭好的在做饭,有正在学习准备考试的,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修女,坐在炕上等着别人侍候。每个人的脸上都点缀着朴实的笑容,没有一个显示出不耐烦、不乐意,她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显然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见碧尘领了梦洁回来,她们冲梦洁笑笑,她们的衣着跟碧尘一样朴素。她们似乎不是很习惯陌生人的到来,不再说笑,专心地干她们手头的活儿。不过,过了一会儿她们便也习惯了。梦洁听她们讨论她们的生活,她们的信仰,显然她们很满意眼前的生活。当她们谈到她们每天的祷告时,她们半开玩笑似的对梦洁说:“我们每个人都会为家里人祷告,只有碧尘不,她从不为家里人祷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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