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动了真格,他的手下自然也不会手软,慎行司的一套东西搬去了三司会审,前几日缄口不言的官员们终于是纷纷承受不住,自然,也有一些言官们弹劾梁王、认为其手段残忍、屈打成招,只不过舒贵妃这几日染了风寒,皇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关雎宫,只把前朝的事情系数交予梁王办理,这些弹劾的奏章在梁王手中打了个转儿,再也不见去向,反倒是这些不怕死的言官一个一个遭到了贬谪,梁王的党羽逐渐充斥了朝廷的每个角落。
这一日清晨,朱祈祯照例在神武门附近巡视,却远远看到一个黑影慢慢走来,离下朝还有不少时间,这人却是谁?
待到走近了,朱祈祯才发觉,此人正是舞阳长公主的女婿、晋康翁主的丈夫、曾经的新科状元郎、正三品银青光禄大夫胡文沛。
朱祈祯见他垂头丧脑的情形,心里大概猜了个七八分,但也没有失礼,恭敬请安道:“胡大人安好。”
胡文沛一愣,抬起头来,却见朱祈祯满面恭顺立于自己身侧,不觉叹气:“其他人对我都是避之不及,也唯有你还愿意称我一声‘大人’。”
朱祈祯淡淡一笑:“虽然世事无常,但只要心中有一口气在,东山再起也不算什么难事。”
胡文沛咳了一声,越发愁眉苦脸:“朱大人说的轻松,此番我被人告发与博陵侯过从甚密,故而失了官职。唉,当初博陵侯兵驻安州索要军备物资,便是我大力谏言、劝告皇帝尽数将京中军备提供给安州以安西南战事,到头来,博陵侯反而兵困京城,这,这叫我如何解释?”
朱祈祯好言安慰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祸是福,眼下还未必知晓,况且这几日多少官员被投入大牢,抄家的、流放的何其之多,大人能全身而退,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胡文沛自嘲似地一笑:“如果不是舞阳长公主与晋康翁主,想必我此时也正被三司会审,七十二道刑具的一样一样试过去吧。”
朱祈祯心中一惊,七十二道刑具,不正是自己的主意么?幸好,外人并不知道,否则自己的仕途可算是步履维艰了,想想也是,梁王正在大力拉拢自己,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建议宣之于口呢?眼角一扫,胡文沛眉头紧锁,他不过才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惜,卷入博陵侯谋逆一事,恐怕再难出人头地,即便有舞阳长公主与晋康翁主的保举,恐怕皇帝也不会再赋予他握有实权的官职。想当年,他状元及第、又迎娶晋康翁主为妻,翁主府声势显赫,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的曾是多么热闹,如今不过十年,便走上一条难再复起之路了。
胡文沛缓缓摇头,低低道:“我便罢了,只是可怜我的女儿蕴蓉,今天是她两岁的生辰。”胡文沛的目光添了几许柔情,“她那么冰雪可爱,人人都说她长大之后会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我一心想着将来必定给她找个好人家,如今看来,她要被我这个不争气的父亲连累了。”
朱祈祯闻言也是黯然,父母之为子、必为之计深远,自己的父母当年去得早,自己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很不容易,如果自己的父母无论大小能有个官职的话,自己现在应该远远不止一个小小的骁骑营统领吧。
朱祈祯微一沉吟,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玉佩,色泽莹润细腻,上面刻着“万世永康”四个碎玉小楷,宛如四朵小小的花蕾。
出场人物一览朱祈祯笑道:“今日是令媛的生辰,我也没有什么准备,这枚玉佩乃是在京中万宝阁所寻,虽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却也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万勿推辞。”
胡文沛凝视片刻、终于展颜一笑:“我今日失势落魄至此,朝中诸人尽皆看笑话一般,只有朱大人,非但没有轻视、凌辱于我,反而数番安慰。”胡文沛接过玉佩,小心地收入怀中,郑重行礼如仪,“胡某谨记朱大人今日的一席话,他日若能复起,必当好好回报!”
朱祈祯注视着胡文沛离去的身影,却怎么也不曾想到,这枚“万世永康”的玉佩,日后促成了晋康翁主的一番惊世之计,篡一字而成天命,日后的这位胡氏大小姐——胡蕴蓉,平步青云、呼风唤雨,在下一任皇帝的后宫掀起了几重巨浪滔天,只是,这都是后话了。
朱祈祯微微叹气,转身却见孙传宗一身薄衣,站在身后不远,不觉讶异:“传宗,你什么时候来的?”
孙传宗淡淡道:“刚刚才到。”
朱祈祯几步上前,解下自己的鹤毛大氅给他披上,责怪道:“越发胡闹了,哪有穿成这样的,春寒料峭,最是乍暖还寒。”
孙传宗依旧是淡淡的样子,由着朱祈祯给自己系好大氅,道:“你要成亲了?”
朱祈祯一愣,勉强笑道:“是神机营统领邱茂的长女邱艺澄。”
孙传宗点点头:“我知道。”
气氛有些沉默,朱祈祯正无所适从,孙传宗开口道:“方才去了南苑校场跑了好几圈马,试了试自己的骑射,比之过去有了些退步。”
朱祈祯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如今你是副统领,总归是事情多了不少,骑射有些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孙传宗忽的一笑:“从前每日里都会在校场练习很多时间,往后怕是更少了。”不待朱祈祯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前几日去你府中,梨花的花苞居然已经钻出来不少,我正奇怪,今年出的有些早呢,可不是预兆了你的大喜事?”
朱祈祯越发不知道如何接口,只得道:“待梨花开了,咱们再好好喝几杯梨花白。”
孙传宗一笑:“那是自然,到时候嫂子也得好好喝几杯才尽兴。”语毕也不多言,却是径直走了,朱祈祯有些无奈,这小子好像有点不高兴,也难怪,六年前他来骁骑营,人送外号“冷面虎”,对人对事都是淡淡的,连统领赵全心都不放在眼里,也唯有对自己,还肯说上几句话,不过大约也是由于自己跟他一样,都是在小时候失了父母,所以才会投机一些吧,到后来,两人的交情越发地好了,几乎是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如今自己就要娶亲,日后同他在一起的时间肯定得少了。
朱祈祯紧一紧自己的衣领,心中想着,什么时候给他说一门亲事也便罢了,男人么,有了妻子才算有了家。
只是,邱艺澄,真的就是自己的家么?
一瞬间,朱祈祯自己也有些迷惑,自己从没见过的人,真的就能成为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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