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周铭回到家的时候,我爸正蹲在门外神情呆滞地看着一盆蔫不拉几的盆栽,我站在他身后很久他都没有发现我,就听到他怅然无比又酸意无比地说:“花儿都谢了,我们家末末怎么还不回来哟。”
我叹了口气,在他身后悠悠道:“爹啊,您的不孝女回来了。”
我爸仍然背对着我,自言自语地:“最近到底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中用了呢,怎么经常觉得会听见末末的声音啊?哎,也不知道她到底过得怎么样,要是以后她想起来以前那些事情了,她会不会怪我和她妈没有告诉她啊……”
我说:“不会的,反正我自己都想起来了,怪你们干嘛?”
他继续对着花盆说:“不怪就好不怪就好,其实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嘛,那个孩子哦,我看他现在也是真心对我们家末末好的……”
我在他身后沉默了几秒,觉得继续这么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正想弯腰拍一下我爸的肩让他不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结果还没来得及动作周铭就一嗓子嚎哭了起来,我爸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更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手指着我:“末末?!你……你怎么一下子从地底下冒出来啦?!”
我说:“没啊,我都站这半天了。”抱着周铭晃了晃,“爸,你快帮我开门啊,坐了两个小时车,他饿了,该喂奶了。”
我妈也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我妈本来还有点气我,但很快他们两个人都被看见周铭的欢喜所淹没了。我妈每天没什么事做,在家织了好多件毛衣帽子毛袜什么的,一等我把周铭喂饱就拿出各种东西往他身上试,他们刚刚吃过午饭,我就自己下了碗面条,坐在饭桌前看着我妈在对面沙发上折腾,我爸在饭桌旁陪着我,看我放下筷子,笑得呵呵地:“吃饱了没?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家里都没买什么菜……”又笑了两声:“就你一个人回来的?那个谁……他不跟你回来啊,是不是太忙了?”
我说:“噢,他等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吧,你们记得千万不要给他开门。”他们同时愣住了几秒,我接着道:“对了妈,我好像有几本初中时候写的日记不见了,就是里面全是写周逸凡的那几本,是不是你帮我收起来了啊?”
我爸和我妈顿时的表情更精彩了,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我抱着手耐心地看了这出默剧一会儿,终于听到我妈结结巴巴地道:“烧、烧掉了……”
我说:“哦,烧掉了?烧掉了好,我本来就是要找出来烧掉的。”
没有等他们说话,我把碗拿进厨房的水槽里接点水泡着,出来客厅把周铭从我妈的魔掌中解救出来,说:“好了好了别玩他了,我带他上去上面睡一会儿。”走上楼梯的时候,我又回过身笑嘻嘻地道:“妈,等会要是周逸凡来了你们真的不要给他开门,要是你们敢放他进来,我就把你们的外孙从二楼丢下去哦~~~”
我妈简直要被我狠毒的话语和分裂的语气吓得心脏病发了,我觉得这个震慑的效果已然达到,遂满意地抱着周铭上楼去了。他实在是个很乖很安静的孩子,我哄了他一会儿,他就咂巴咂巴小嘴巴,眨了几下眼睛睡着了,睫毛又黑又长的,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他爸爸。
昨天几乎一夜没睡,眼睛疼得厉害,刚才在车上又泪流如注地,被人像围观傻子一样围观了半天,我躺在周铭旁边,也想要小睡一会儿,但又怕睡着后会梦到些不好的东西。人说梦境与现实是反着的,我从前一直深信不疑,如今才知那都是妄言。
还没睡着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着急地叫着末末。我在心里感慨高科技就是高科技,名车跑得就是快,好歹也等我睡着了再来啊。后来听见我妈把门打开,压低声音说我在楼上睡觉,跟周逸凡大概了解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后来又说我既然刚想起来,现在肯定正在气头上,让他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否则以我这种倔脾气就是让他上来也没用。我觉得我妈挺了解我的,就是不太了解这房子,不知道这房里的隔音效果不好。然而其实我也真的谈不上什么气不气的,在寒凉绝望这种情绪面前,任何其他的心情都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后来有好几次我妈还想跟我好好谈谈,但是以她的语言表达能力,骂我还行,想要开导我就实在太难为她了。我跟她说:“妈,每回你想让我原谅他的时候,就想想我当年快要死掉的那个样子。”她便再没有任何话好讲。
隔壁家我的发小孟达听说我回来,很高兴地跑过来看我,结果一看我抱着个孩子,又惊讶地问我这么好看的小孩是去哪儿捡来的,我告诉他这么好看的小孩当然是我自己生的,他的嘴巴立马张得像是下巴脱臼了一样,久久都不能合上:“你……你不是还在上学么?末末,你哪来的时间生孩子?!”
我说:“噢,你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国家为了缓解就业压力扩招了好多研究生,师资队伍又跟不上,许多大学生研究生其实都很闲的。我也没什么事干,就想着随便生个孩子玩玩嘛,好歹算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啊。”
他静了很久,结巴道:“那、那这孩子的爸爸呢?”
楼下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我郁闷地捂着眼睛道:“卧槽啊你能不能别提他啊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你没听过啊?!”
孟达愣了一下,跑到窗户边去看,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他就是孩子的爸爸?上次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
我撑着额头说不出话,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我一直闭门不出,每日躲在窗帘后从窗台看出去,会看到他在我家门前一个人落寞地从早站到晚,动也不动,不挪地方,也不知道站累了就去哪儿坐一会儿喝口水吃个饭,一直等到夜幕重得不能重的时候才转身离开。衣服上落了一层的雪,像一个静止的雪人,有时候他会抬头朝我的窗户看上来,只能看到厚重的窗帘,有时候他会打手机,可是举到耳边又放下。他哪里打得通,我早就关机了。
孟达忽然着急地道:“末末,末末,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说:“啊?我没事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没事我没事。”我想,比起当年血流漂橹曝尸荒野的样子,我如今真算不得有什么事。
孟达说:“没事你哭什么啊,末末,你别哭啊!”
我抹了两把眼泪道:“噢,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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