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慧荣藏的比较隐蔽,以至卜仓舟发现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且说素慧荣乍一见卜仓舟,明眸起先一亮,但那抹亮色转瞬即逝,继而流露一丝迟疑。眼前的人,带着熟悉的气息,很像那个人,但也像另一个人。到底是谁,素慧荣一时分辨不清。
“别怕,我们不会加害于你。”对方温柔说道,并向她伸出手。
是否该相信眼前的人?素慧荣没有动,显然对方的安抚没有打动这只惊弓之鸟。
颍川王默默推开卜仓舟,素慧荣一对汪水的眸子顿时瞬间睁大,小手自认而然摸向腰间。
“你不该害怕。何惧之有?”
“你……是谁?”
颍川王半张脸覆在面具后表情看不到任何变化,他只是细细打量面前的娇小女人,缓缓伸出手。
素慧荣惊退半步一下后背抵上石壁,颍川王旋即回神,悻悻收回手,目光这次缓慢下移,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这般显了,想必一路很辛苦。”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素慧荣惊疑不定,“你……到底是谁?”
许是素慧荣那张娇俏的小脸和记忆中的人太像,颍川王无声叹息过后,不理素慧荣掉头就走,难得声音居然软和下来,“带上她。”
“走吧。”卜仓舟上道,素慧荣低头轻抿樱唇,默默将手自石壁移开,由着卜仓舟扶住自己。
“小心。”他又嘱咐,顺便将素慧荣的身子扶正了些。地上有块小碎石,真绊倒了身怀六甲的人,绝不是闹着玩的。
待人走远,密道闪出纤长人影,伸手仔细摸索着素慧荣刚刚一直扶着的石壁。摸到一旁石缝,取出薄薄的东西,小心放入怀中。
绕过石壁,那人面上现出一抹阴冷笑意,脸侧那道伤痕隐在阴影下,更显可怖怵人。
石壁后面是不大的洞穴,横七竖八几具尸体,早已冷却多时。
话说谭鲁子被卜仓舟戏耍一番,有气不好朝手下弟兄发,此刻正阴沉着脸在房里踱来踱去,焦急等待消息。一见学勇推开进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学勇掏出怀里东西往他手里一放,嘴一努,懒懒地道:“都处理了,未留一个活口。人无恙,可回督主大可放心。”
“好。”谭鲁子冷笑,“东边既然一定要趟这趟浑水,那就照督主意思,办得漂亮些,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谭鲁子本是沉稳之人,平日安安静静波澜不显,如今这一狠起来,那股子戾气绝不容小觑。到底是西厂二档头,不是白混这个位置的。学勇知道厉害,略躬了躬身,“带她走的人,”话一顿又续道:“行迹可疑,该是督主一直在找的人。”
谭鲁子素淡一笑,语气里并没有几分欣喜之意,“可疑之人可不止那一个。这客栈里龙蛇混杂,有中原来的剑客,亦有北方草原的鞑子,还有混迹西北的鸡鸣狗盗之辈。你看日间里一个个跳上屋梁丑态百出,俱是深藏不露的主儿,大意不得啊!督主不日即到,传话下去,都给我招子放亮着些。”
正说着,有人叩门进来,是赵通。进来看眼学勇,与谭鲁子耳语几句,谭鲁子面露惊愕。
赵通请示道:“二档头,要怎么办?”
谭鲁子抬手,想了想,似觉不妥,放下手围着木桌绕圈。片刻,冷笑道:“真难为东边,居然找他下手。”
学勇不明所以,瞪着眼睛看赵通,赵通眉梢动了动。
“看好他,督主到之前,别再耍什么小动作。”谭鲁子挥手让赵通退下。
“东边真是会捣乱。”谭鲁子嗤笑,学勇好不纳闷,只听谭鲁子道:“李寿给咱们下药。原以为这事是鞑靼人所为,不料是东边那群草包。”
“李寿?”学勇一怔,这小子胆子可不大!
“不定东边撺掇什么。”
学勇想想也是,那李寿前几日平白被灌了一杯毒酒,八成这心里正恨着,受了东厂挑唆也说不定。
李寿本是西厂下面地位较低的探子,此次跟着谭鲁子出西北,也不过是他出身西北,说得一口流利的西北腔。这人武艺平平,相貌普通,丢在人堆里马上不见人影,绝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谭鲁子选中他,也是有这个原因,穿身好料子扮个财主,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刚到龙门那日,谭鲁子前脚迈进客栈,东厂的人后脚也到了。两拨人各怀鬼胎,不过找个女人的目的却是出奇一致。他们一路多有较量,却哪边也没有讨得半分便宜。奈何谭鲁子这边有人懂西北方言,东厂那边一时不得求急,便退避一旁准备伺机夺渔人之利。
哪料李寿这边在客栈,把一路演下来的戏复又上演,拦着客栈掌柜询问有没有看到自家逃跑的媳妇,那边有人不爱听了。常晓文信手扔了酒碗上来问候他们先人,一群西厂番子何时受过这般待遇,操起家伙准备动手,被那谭鲁子当即拦下。
掌柜的怕事本来想劝,常晓文嘴里骂骂咧咧,最终惹恼谭鲁子,动起手来。功夫好不好一试便分高下,二人拆了几十招,常晓文咄咄逼人,谭鲁子刻意保留,二人始终打个平手。
打得难解难分之际,不速之客撞门而入——正是卜仓舟与顾绍棠。
这本是一本糊涂账,原本这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偏又来两个捣乱的。谭鲁子忌惮着那张酷肖的脸不敢轻举妄动,反而被对方捉到软肋哄起来。试探卜仓舟的同时,被对方一激,纵是谭鲁子为人沉稳,当时也挂不住,把暗中给对方下了药的酒,糊里糊涂灌进李寿的嘴里。
合该谭鲁子命犯霉星,李寿一杯毒酒进肚,好不容易保住性命,本就对谭鲁子略有微词,深夜又被两个难缠鬼扰了好梦。于是,原本中毒未愈的李寿,这次把药下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只是李寿千算万算,就忘了一件事——强将手下无弱兵。那雨化田挑人自有他独到眼光,岂是随便来个草包就能到灵济宫当差的。
那药没伤了自己人,而他本人亦被控制起来。左右落不得好,下场可想而知。
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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