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四月,夜来依旧寒凉。殿外棠梨花飘落一地,白如皓雪,倒是十分应景。
昭帝大行,合宫哀悼。
上官皇后身穿祭服,头上绾了高椎髻,髻旁插一支素白的玉笄,缓缓走到灵前,俯身,下跪,叩首。随后是皇后以下的婕妤,容华,夫人到灵前哭哀,待众人退下,皇后指着殿外道,“邴蓉上前哭哀先帝。” 霍光身为祭祀的主持,遂时上前几步挡在皇后面前,“不可,邴宫人非先帝妻妾,怎可跪在堂前?”
皇后轻轻拭了流到唇角的泪水,“先帝虽未册封,但对邴蓉钟爱有加,如今皇上大行,邴蓉应尽妾侍之道。”皇后自先帝抱病以来身心疲累,又这样哭了一日,此刻早已体力不支,印秀见状慌扶住她。
“皇后此言差矣,无论先帝钟爱与否,邴氏没有名分,就入不得正堂悼念先帝,皇后娘娘,按照程序先帝的妻妾哭哀完毕,接下来是先帝的子嗣哭哀,既然先帝无后,那便直接越过,最后该由百官入殿哭哀了。”霍光说着抬手示意众臣。
“大人且慢,”说话的是丞相李桢,他恭敬地向皇后行一礼,“皇后娘娘若要邴宫人入殿也不难,臣有办法,只要皇后下旨代先帝追封邴氏即可,且最好位及夫人,祖制规矩夫人及以上的容华,婕妤都是可以在有祭祀仪式时入殿行礼的,而夫人之下的美人等是没有资格入殿的。”
霍光闻听此言连忙阻止皇后,“皇后三思,若先帝有意册封为何不尽早为之?娘娘切莫擅自做主,扰了大行皇帝的圣灵,老臣也有一个办法,让邴蓉前往平陵为先帝守灵一年,也算为先帝略尽哀思了。”
皇后抬眼,见霍光直盯着自己,瞬时逃开了那个目光,低语,“让本宫好好想想。”
“望皇后早下决断,封邴氏为夫人。先帝祭礼不宜拖延,稍时还要进行新帝的登基仪式,误了吉时怕是不好啊。”李桢进言。
“好吧,传本宫的旨意,封大将军长史邴吉之女邴蓉为……”没等皇后说完,霍光上前一步站在皇后一侧,攥住皇后纤弱的手腕,用力,再用力,皇后只觉一阵酸痛从手腕直逼胸口,“外祖父实在是多虑了,本宫何事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办的?你且听我说完,结果自然会令你满意的。”皇后一把推开霍光的手,斜视殿外,邴蓉身着素服和所有的下人一起跪在石子路上,应该会很疼吧,皇后想着,突然回过神来,“封邴蓉为太常掾,协助李太常丞主平陵礼仪祭祀之事,为期一年。”
霍光长吁了一口气,“如此,就由百官入殿祭拜哭哀吧。”
待百官哭哀完毕,便纷纷退下脱去素服,继而换上朝拜所穿的吉服。汉朝历代皇帝驾崩,祭奠礼仪都是分两部分,一是哭哀先帝,二是另立新帝,待新帝的登基礼完成祭礼方为结束。
因昭帝无子,霍光联合几位重臣迎立武帝之孙,当时的昌邑王刘贺为帝。
刘贺乃昌邑封地之王,年十九,在封地为王时碌碌无为,终日饮酒作乐,内妻妾数百人,若不是因为刘氏子孙稀薄霍光也不会有此下策。
刘贺皇袍加身,大摇大摆走上殿,尽显不可一世之态,霍光微微皱了下眉头,继而俯首道,“陛下登基之初,应以礼服众,切不可失了帝王风范。”
刘贺方站稳,闻听霍光一句话不由心中不快,但霍光乃是武帝钦封的辅政大臣,至自己这一代已辅助了三代帝王,并有废立君王之权,自己能够成为大汉朝第十九代皇帝全是霍光一力促成,若有一丝闪失和疏漏,恐怕霍光也会废黜自己,现下只好忍住作罢。
祭礼如期结束,众人退下。
折腾了一日,现在总算安静下来,皇后坐在鎏金包边的步撵里疲惫不堪 ,印秀近了一步道,“娘娘可见那新帝一副张扬跋扈之态?日后怕是不好相处呢。”
“记得要改称呼了,别再失言了。”皇后轻声道,“新帝既已成皇帝,便由不得任何人议论,你这话若是旁儿听到了,到时株连数百,连我都跟着受连累。”
印秀一惊,慌跪倒在地,“婢女知错,绝不再犯。”
“你且平身吧,”皇后继言,“不过话说回来,你说的倒也不假,我冷眼瞧着他也不像英明之君,不过他日他住未央宫,和我相隔甚远,我只管安心度日就好。”
正说着忽听有人快步追了上来,跪在前面,声音柔婉,“婢女自知扰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赎罪。”
声音虽然已哭的沙哑,但皇后还是听出了是邴蓉的声音,叹息道,“你忘了,刚刚新帝登基,哀家已经是太后了。”
邴蓉这才想起刚刚祭礼上已立新帝,不怪皇后娘娘叹息,只有十五岁的年纪,便要把初放的青春和长久的时光埋葬在冰冷空洞的深宫里,邴蓉徐徐起身,“婢女冒昧,想问皇太后,”迟疑片刻,“先帝曾说要册立邴蓉为夫人,当时太后也在,为何今日……”
“哀家不记得了,有些事哀家不记得了,你也应该当做没发生过,更不要在如此这般说与人听。”太后声音虽然轻柔,但句句像利刃般刺在邴蓉心里,她只觉一阵生疼。这时后面有两台步辇落下地来,来的是周阳夫人和徐容华。
“ 邴蓉你还是不要再问了,时移世易,有些人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哪里还顾得了旁的?”周阳夫人似有所指的冷笑着,
太后默不作声,徐容华上前几步伏在步辇前,行了大礼道,“太后长乐万安。”
“新月夜来穿的如此单薄,地面寒凉,快快平身。”太后透过纱帘看见徐荣华只穿了祭礼时的素服,出来没有披大氅。
“太后?呵呵……黄毛丫头怎撑得起这金丝凤袍?不过臣妾真是为您可惜啊,刚过及笄之年便要守寡,今后宫墙深锁,长夜漫漫,太后会有享用不尽的寂寞了。”周阳夫人横视一眼太后的步辇,言语里满是风凉。
“被宫墙深锁的,怎会是哀家?”皇太后缓缓掀开帘子,印秀适时上前扶她走了下来,“夫人好糊涂,今日新帝继位,明日便会大封其后宫,你这个先帝的夫人自然会移去偏宫,终生不得踏出半步,哀家身为太后,自然会居住在长乐宫,届时长夜漫漫,夫人可会想起今日对哀家所云种种?”
周阳夫人一时语塞,惊诧良久,这么多年来自己谁都不如,上官皇后有身为辅政大臣的霍光为依靠,虽年少无宠但地位稳固。徐容华天生丽质又才华横溢,而邴容虽未册封,但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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