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卫生室里的人不是三妮儿,而是田祖光。李石磙也不问他三妮儿去哪儿了,只让他快给丁岚看看。田祖光先说了三妮儿回家吃饭去了,然后才给丁岚看病。这田祖光对付崴脚很有一手,只见他蹲下去握住丁岚的伤脚,一面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面将那脚轻轻转动,随后猛一拉,丁岚那脚立时就好了,不过还是给她贴了龙虎膏药。治好脚,又去治病。不一时一切都完毕了,李石磙又送丁岚回青年场。走到一干桥上,丁岚忽然站住脚说:“我不想回那儿了。”李石磙说:“那去俺家吧。”丁岚说:“还是去丽娜姐家吧,她一个人,方便。”李石磙说:“也中。”于是两个人掉头顺路而来。走到小学那儿,迎面遇见三妮儿。李石磙问她咋又来了。三妮儿说想看会儿书。李石磙点点头,叮嘱她注意休息,注意安全,随后跟丁岚一起继续往家来。
三妮儿来到卫生室,让田祖光回家,关了门,趴在灯下看《儿科学》。看了几页,感觉有些发困,便去洗脸,清醒一下大脑。只见盆里的水脏了,遂端起盆去门外泼水。不想门外路边子上站着一个人,看到他时,盆里的水也泼出去了,正泼了他一身。那人叫了一声,埋怨三妮儿泼水前也不先瞅瞅。这时三妮儿看清他是刘福贵,一面笑一面说:“也怨不得我,你不在你自个屋里,站在俺们前干啥啊。”刘福贵说:“这天一黑吧,就没个人来了,冷冷清清的,怪没意思的,要不咱俩说会话吧。”三妮儿说:“你自个说去吧,我还要看书哩。”说着,回屋去了,重又关好房门,将盆放在盆架上,从下面的桶里舀两瓢水倒盆里,洗了脸,也不拿毛巾擦,去灯下继续看书。不知怎么了就想起了赛兔子,一颗心再也静不下来了,抓耳挠腮的烦躁,开门去外面走动。因见东方进和刘福贵在供销社里下象棋,遂走过去,百无聊赖的站那儿看。
这一晚,丁岚没能如愿跟胡丽娜挤在一张床上。她随着李石磙走到槐树胡同口,婉转谢绝了李石磙的邀请,直接去了胡丽娜家,不想胡丽娜不在家,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来,又听到酷似小孩大哭的猫叫,便去了李石磙家。这时李石磙已将她的情况说给了花儿听。花儿见到她,怜惜得什么似的,陪着她哭了一回,方才说起胡丽娜。原来在李石磙回来之前,胡丽娜一直在这儿跟花儿说话。胡丽娜前脚刚走,李石磙后脚就回来了。至于胡丽娜离开之后去了哪儿,在座的没一个人能够说得清楚。其实胡丽娜也没远去。她离开花儿家后,往北去上了大堤,在那儿跟乔大爷、马二嫂、田祖业、林秀英等人闲拉呱了。
花儿无论如何也不叫她去胡丽娜家住了,见丁岚点头答应留下来了,方才起身去灶屋热饭。这边李石磙倒了茶,端给丁岚,因见她灯光下泪水涟涟,不觉心酸道:“咋又哭了哩。”丁岚莞尔一笑说:“我心里高兴。坐在这儿,就跟坐在俺家里了。”李石磙说:“这就对了,赶紧吃药吧。”丁岚说:“嗯。”接过茶缸子,忽而调皮似的眨巴着眼睛,轻声说:“刚才你咋没说是你背着我来的呀。”李石磙说:“你说女人天生爱吃醋,我怕她听了心里泛酸。”丁岚说:“才不是哩,我看你怕跪搓衣板。”李石磙说:“你还真说对了。”丁岚忽然间害怕看到他的目光,急忙垂下头说:“你真好。”由于声音很轻,李石磙没听清楚,问她,她再也不说了,只捧着茶缸子嗅那温湿的水汽。
花儿热好饭,端到堂屋。李石磙靠门蹲了吃饭。丁岚吃完药,从花儿手中接过菜碗和玉米面馍,边吃边说:“叔你咋不坐凳子上吃饭呀,蹲着吃饭舒服么。”李石磙说:“习惯了。因为习惯,所以就舒服。”花儿说:“他那,不蹲着咽不下去。”丁岚说:“蹲着窝憋,把胃都挤上来了,吃得少,一碗饭就觉得饱了,其实半饱也没有。”李石磙说:“听你这么一说,蹲着吃饭还真是好,省粮食。要是全国人民都蹲着吃,一年下来管节省出一年的粮食来。”花儿说:“你顿顿都蹲着吃,也没见你省下一口粮食。丁岚你是没见,哪顿饭,就俺这馍,离了俩仨馍都不中,面条子管吃仨大碗,我成天价说他就是一草包,饿死鬼托生的。”丁岚说:“能吃多好啊,能吃才有劲,才健康。哪一天他不吃饭了,你还急得哭哩。”
李石磙说:“可不是咋的,那一天晌午我胃疼,不能吃饭,一口都吃不下去,她急得围着我圆圈打转,都把我转晕了。这一晕不当紧,胃不疼了,一下子吃了一大盆。”花儿说:“猪!”丁岚忍不住笑,把一嘴饭都笑喷了。不一时吃过饭,李石磙自去书房。花儿和丁岚将碗筷拿到灶屋,连同锅一起洗涮了,又将灶台抹擦干净,回到堂屋,一道上床歇息。丁岚瞅着狗蛋看了一会儿,又跟花儿说了一回话,方才躺下,只是睡不着,大睁着俩眼,一颗心却出奇的安逸,好像置放在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忽闻窗外呼啦啦一阵风响,心下惊道:“咋起风了哩,该不会是要变天吧。”
花儿睡觉极轻,这一点自然是翠花、莲花和狗蛋三个孩子的功劳。为了照顾孩子,一夜之间,她不知要醒多少回。常常刚睡着,又猛然惊醒了。有时孩子闹夜,整宿都不得合眼。丁岚搁那头低声嘀咕,这头花儿朦胧听到了。她懒得睁开眼睛说:“还没睡着啊。”丁岚听花儿问,忙说:“蚊子嗡嗡得难受人,婶子你咋睡着了呀。”花儿依旧闭着眼说:“困啊。睡着了,啥都不知道了,尽它咬。”话犹未了,又鼾声轻扬了。丁岚只觉好笑,心说:“咋这个样子哩。睡得可真快呀。你也赶紧睡吧,不然明儿个眼圈发黑,他看见了会咋样哩?关怀?心疼?取笑?或许都有吧。还是别瞎琢磨了,赶紧睡觉是正经。”闭上眼使劲朝向梦里去。越是这样,梦离得越远,不觉又浮想联翩。因想到李石磙背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不知他的心里是否有别样变化,盘算着逮着机会问他一问。又狐疑这一问是否合适,是否会问出一段爱恨纠缠,犹豫不决起来。恍惚间到了一个地方,但见天蓝水碧,鸟语花香,一女子袅娜花草之中,轻声柔语道:“姐姐保重,妹妹去了。”说完,一片云落,金光闪动,女子杳无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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