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窝儿接道:“丽娜姐你用词不当,‘荣幸’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光荣而幸运的事儿,用在这里,贬低了兰雅姐,抬高了石磙哥,好像兰雅姐配不上石磙哥似的,石磙哥能看兰雅姐一眼,就是兰雅姐莫大的荣幸了,所以极不妥当,我觉得用‘高兴’更合适。”一竖山风说:“啥呀,乱七八糟的,‘高兴’‘荣幸’都不合适,‘厌恶’‘厌烦’才合适。”一面冲她使眼色,并暗中指指花儿。酒窝儿会意,便不言语了,偷眼打量花儿,看她是否生气了。
老实说,花儿心里还真有点不得劲,李石磙是她男人,不看她,却总盯着另一个女人看,也就是说,在他心里,喜欢那个女人远胜过她,或许他压根儿就不曾喜欢过她,又听酒窝儿口无遮拦,搁那儿配来配去的,怎能不伤心呢,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便瞅一眼太阳说:“时候不早了,该开始了吧。”众人都说:“是啊,开始吧,准备好,也到晌午了。”一面说,一面去厨房,无一人招呼李石磙。他甚觉无趣,暗想:“真不该来!”后悔的不得了,转身出来。偏又被赛兔子看见了,死活不让他走,只得留了下来。又在寿宴上听付兰雅跟随一竖山风学唱生日快乐歌,又见眼镜坐在付兰雅身边有意无意的挨一下她的身子或手臂,又被赛兔子等人殷勤劝酒,只喝得头重脚轻,腾云驾雾般回到家里,倒头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口渴头疼,自个倒杯凉开水喝了,去大堤上闲站。
此时暮色升腾,而黑暗尚未来临,所有的景物都朦朦胧胧,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乔大爷跟田祖业几个男人面朝南坐在大堤上吸烟说话。东方进抱着二胡坐在高台上的桃树下吱吱呀呀的拉。一弯新月挂在西南方的天际上。李石磙注视着那新月一会儿,扭身往东走。刚走出不远,只见一个人迎面走来,看走路的姿势像是申有财,到了近前,果然是他,便问:“你干啥去了?”申有财说:“没事儿,瞎转悠,你干啥去?”李石磙说:“我也没事儿瞎转悠。”申有财说:“那咱找个事儿?”李石磙说:“找啥事儿?”申有财说:“别问,到时就知道了。”说着,拉李石磙往西去。李石磙也是闲得无聊,随他一路走到赵坤家里去了。
其时赵坤和老婆刘氏正打算到大堤上乘凉,见二人来了,只得放弃了打算,陪二人说话。说着说着,刘氏忽然道:“这样干说也没意思,不如恁仨喝酒吧,边喝边说,我去给你们弄俩菜。”申有财说:“看看,要不咋说弟妹理解人哩,实不相瞒,俺俩来就是喝酒哩。”刘氏说:“还怕你喝是咋地,有的是酒,喝不醉就别再来俺家喝酒了。”李石磙说:“反正我不喝,上午喝醉了,睡了一下午,现在头还疼哩。”刘氏说:“人家的酒好喝,俺家的酒不好喝,不叫你喝!看不起俺就别来呀,真是的!”很生气的样子。赵坤说:“好了,你赶紧去炒菜吧。”
于是刘氏便钻进灶屋烧茶炒菜,一面搁心里扒拉算盘珠子。原来这刘氏嫁给赵坤也有几年了,却一直未能给赵家生下一儿半女,心中发急,便向娘诉苦。她娘给她支招说:“换换人兴许就怀上了。羊群里没有认羊羔的。”刘氏记在心里,暗中寻找既中意又能让她生下漂亮宝宝的男人,打算借种生子。这种事儿,她不好对人讲,更不敢告诉赵坤,只暗暗用心筛选。因见花儿生下的仨孩子一个比一个白净漂亮,生狗蛋时又有奇梦又有奇香,暗自惊奇李石磙那么黑却能生出那么好的孩子,琢磨着应该是种好。今见李石磙不请自来,又正当七月七日夜,便认定这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给她的一次机会,岂能袖手错过,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灌醉走不动道儿。故而才有了喝酒一说,说那些气话,也是激他的意思,让他不好意思不喝酒。及至到了酒桌上,更是想法设法的劝他喝酒。
当她又劝时,李石磙苦巴着脸说:“嫂子我真的不管再喝了!”刘氏立即道:“石磙大哥你这声嫂子可是叫错了,俺家赵坤比你小好几岁,你咋能叫我嫂子哩,得罚酒。”申有财说:“弟妹这话说得在理,这杯酒你无论如何也少不得要喝了。” 李石磙辩解说:“我是比赵坤大了两岁,可是你俩都比花儿大,从她那方面来说,我的确该喊你嫂子,这杯酒罚的没道理。”刘氏说:“还狡辩,知错不改,惩罚加倍,刚才是仨,这会儿得六个!”李石磙说:“刚才明明是一个,咋一转眼变成仨了!”申有财说:“你再说就变成九个了!”那边赵坤说:“一个酒那是有财说的,他说的不是不算数,俺这口子才是酒司令!”刘氏说:“我给石磙大哥端起来。”
李石磙别无他法,只得将六个酒喝了,然后张嘴吐舌的夹了两口菜。那边申有财继续打关,过了赵坤,就是李石磙。李石磙不能耍赖不应关,况且他也不怕申有财,因为回回猜枚喝酒,他向来都是输得一塌糊涂。岂料今日不同了,六个酒他一连输掉了五个,便自认倒霉,让申有财陪一个,他喝了五个。到此申有财的关打完了,接下来是赵坤打关。按照打关的常规,第一个应关的自然是李石磙。结果两人平分秋色,打了个平局,不走,各人把各人的仨酒喝了,接着来。不想仍然是平局,李石磙便说:“这样,咱把酒拢到一块儿,一枚定,谁输了谁喝四个,中不中?”赵坤说:“中。”便开始叫枚伸手指头。
李石磙叫了“仨”,却伸出四个手指头,先是错了,得罚酒。赵坤叫了“四”,伸出一个拳头,名曰“宝”,也就是“空”的意思,跟李石磙伸出来的手指头数刚好凑成“四”,自是赢了。李石磙见自己既出错又输了,便想省掉那个罚酒,直接把四个输酒喝了了事。不料刘氏坚决不依,非要他先喝了罚酒再说。申有财便说:“这样石磙,你喝一个罚酒,再喝一个学习酒,重新来。”李石磙说:“中,我就不信今儿晚上一输到底!”来劲了,这也正是刘氏所希望的。三个大男人你来我往,喝到黑更半夜,无一人能够直着身子走路。此时夜阑人静,月落星稠。刘氏抱来箔,铺在院子里,把三个东倒西歪的男人一一扶到箔上躺好,兀自呆了一会儿,又手按胸口机警聆听了片刻,也躺到箔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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