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纳兰,我去看了楚离。书房里,他一改往日的容光焕发,恹恹歇在塌间,腰腹间系着的白布略显狼狈,见我来了,皱起眉。
“平日倒不见你来的如此勤快,怎么?来看看爷活没活着?”锦帘罗帐中,熏了淡淡的安神香,烟雾袅袅纠缠升起,仿佛眼前的一切不太真实。
我低着头,道。“见爷好好的,臣妾便安心了。”
楚离偏过头去,拿起桌上散落的一堆书卷,放到我面前。“既然来了,便帮爷念念。”
我顿了顿,接过书卷,随手抽了一本,柔声念了起来。“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
“停,这本爷不爱听,换一本。”
楚离摆了摆手,我又抽了一本,埋下头,继续念到。“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罢了罢了,再换。”楚离不满的斜觑了我一眼,随手扔过来一本,“念这个吧。”
我叹了叹气,接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读到这里,我心底骤然一紧,手一颤,书卷应声落地。我望向楚离,他凤眸微眯,一脸惬意望向窗外。
“怎么停了?爷正听得欢喜。”
“这诗……”心底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我强压住心底的悸动,沉声道。“爷怎爱听这样矫情的诗。”
“咳咳……”微风吹得落英缤纷而过,落在窗棂内他的衣袂之间。楚离突地咳嗽了起来,我有些担心的瞧了瞧他,倒了一杯暖茶送到他的身边。他接过,却在触到茶杯的时候,轻轻碰到了我的手。他的手,散出丝丝凉意,冰凉入骨。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忽略了他眉间一闪而过的神情。
“王爷,臣妾今日前来,是想向王爷讨要一样东西。”我正色道,楚离轻扬了下颚,温和一笑。“你从不曾想向爷要过什么,且说说,想要什么东西?”
记忆力,似乎真的没向楚离要过什么。其实并非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我要的,楚离一直给不了。“王爷,臣妾今日想要的,是南厢房的钥匙。”
闻言,楚离怔了怔,剑眉微微向上挑了挑。“爷还以为你要的,是什么稀世珍宝。那里放着的都是些陈旧的杂物,你要那儿的钥匙做何用?”
“臣妾自有用处,还望王爷恩准。”我屈膝说道。
楚离扬了扬手,“罢了,你去找蓝一要吧。用过之后,就且放在你那里。”
“臣妾只是借用,用过之后,定当归还给蓝总管。”我盈盈福身,垂眸道。
我要去南厢房,只是要去找些东西,调查清楚纳兰落子的真相。其余的,并无他想。可显然楚离,并不是这么想的。
“回去吧,爷有些累了。”他眉间略有些疲惫,闭目浅阖。“之前因为你身子不好,府中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了蓝总管。后来就一直耽搁了下来。也是时候,还给你王妃的特权。”
“臣妾自愧不如蓝总管,倘若真的交给了臣妾,臣妾实在做不好。”我颔首,坚定道。“若是王爷非要臣妾管,那便差纳兰妹妹与臣妾一起。只臣妾一人,实在力不从心。”
“没有什么是天生便会的,再说蓝一现在事物繁忙,也甚少有功夫去理府内的事。你便与语儿一起,好好掌管这府内的大小事。”楚离轻描淡写的说着,眉间隐约落得一片愁容。
顿时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查我想要查的事情,忧的,便是我以后也许悠闲的时间甚少。不过既然有纳兰静语一起,就算以后我怎样,也免去了太多的后顾之忧。
见楚离有些疲乏,我请了安便退下。去找蓝一取了钥匙,片刻不停的赶到了南厢房。昨日打听,南厢房里放置的都是一些杂物,而我要找的东西,兴许就在这里面。
对于纳兰落子一事,在我心里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我没有问楚离为何不了了之,他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可是我却要还那孩子一个明明白白。那日搜到的锦袋我看了,虽然绣的是平凡不过的针法,可是绣工却极好,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模仿出来的。而府里的女人,除了绣房里的绣娘,应该并没有人有如此好的绣工。此次前来南厢房,便是想找一些以往的府里绣娘做的旧衣,寻一寻这针法。
翻开灰尘掩盖的杂物,在厢房的最里间,我寻着了几件去年新年时的新衣。
衣服虽然已经旧了,但是上面的针法清晰可见。
我掏出那锦袋,仔细的对比针法针路。即使对于刺绣一窍不通的我,也能从这些微差距里看出猫腻。有一件亮红镶牡丹的裙衫上的绣工,与那锦袋上的似乎如出一辙。后又翻了翻往年的新衣,发现这样的绣工只此那一人。当下心里便有了底,退出了厢房之后,又去找了蓝一。
他正在楚离的正院门外,杵着剑,闭目养息。我稍一靠近,他便警惕的睁开鹰眸,死盯着我。
见是我之后,低头抱拳恭敬道:“属下不知是王妃,刚才多有冒犯。”
我摆了摆手,“无碍,本宫见着你似乎昼夜不眠的守在这里,怎么不回去休息,让别人来守着?”
蓝一是楚离的贴身侍卫,听说是一次楚离外出狩猎,不小心射伤的人。接回府内养好伤之后,便执拗的留了下来,硬是做了楚离的贴身侍卫。后来,楚离越来越器重他,甚至于府内的大小事务,也会有许多经由他手。
“别人来守,属下不放心。”蓝一坚定的颔首。我想,是因为那日楚离受伤,蓝一不在楚离身边,故而心怀愧疚。
“你这样精神恍惚,也难免集中精神,倒不如回去休息一下,王府戒备森严,你姑且放心。”我劝他,他却不肯听我的话。“属下可以的,不知王妃前来有何要事?”
见他太过执著,也不费心劝他。想必他也只会听楚离的话,想起南厢房那件亮红牡丹衫子,我张口便问道。
“你可知去年府里新进的绣娘有哪些?本宫去年瞧着一位妹妹穿着的衣服绣工特别得心,故而想找找那位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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