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总是心慌,已经沒办法把这个当作应该到处逃窜的信号了。钟平安静地看着E又在思考着什么,熊卫群似乎已经不再思考了,静立在院子当间观察着幼儿园的二层楼建筑。
钟平看他们都沒有要动的意思,只好默默在一边说:“外边这么冷……要不然进屋吧。”
E沒开口,看了看钟平,再看了看正在地上挣扎的外国活泥鳅,意思简单明了:进屋?还不能带进屋?这家伙白抓了?
钟平看劝他是白搭,就朝熊卫群说:“进屋去?”
熊卫群要跟E同化了,看看钟平,再看看地上的人质。
跟着担心个什么劲啊!什么破企业员工连五险一金都沒有!钟平有些气愤,就望着地上挣扎的小青年说:“不如直接把他放走好了!留着能干什么啊,人都走光了……”
然后他看看E,再看看滑梯,就有点急:“快把底下的都放出來啊,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这个钟平本來就沒想好的理由倒是被E抓了个正着。
“……要不然他们多着急啊……”钟平只好硬挤。
结果钟平再次被忽略,熊卫群向E说道:“不然我们带着他先到地下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再问他的事?”
“我们下去,谁來封住地下入口?”E似乎不太赞同这个建议。
熊卫群也就再次沉默了。
如果沒有人质的“呜呜”叫声,这夜还是安静得很的。但这所谓的安静也沒持续多久,E很快就有些费力地把人质扛在了肩上,带头就往幼儿园建筑里走去。
熊卫群默默地跟了过去,钟平想他这时候就算吐个槽反个驳什么的也肯定会被忽略,只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跟了上去。
人质在E肩头声嘶力竭地哼哼,奈何被很专业地绑得牢实实的,怎么挣扎都逃脱不掉,钟平看了都觉得累。如果是他,那他就乖乖地被捉去,要上锅蒸下锅炖他都受着了,何苦遭那些挣扎罪。
还有个问題啊,里边不是有个警察吗,E当真不怕被警察看到他在绑架!?因为他是E,所以他有权有势根本不用像全子那样一溜烟跑沒影,还可以正大光明地往警察的枪口撞。
他这想法真愤青。但他还是随着那俩人后面进入了他工作了好些年的建筑里。
到屋里以后,E把不停挣扎的人质带到了屋里的一个柜子前,把里边的玩具什么的都一个倾斜让它们滑到地上,再拆下中间的木板,把人质整个塞到了柜子里,再把柜门合好,随手把刚拆下來的木板插在柜子上。
人质还在柜子里边挣扎,让柜子看起來像在闹鬼。钟平有些担心地问:“这么他不能出什么事吧?再说你们到底问沒问过他姓什么叫什么,万一听不懂咱们说话怎么办?”
熊卫群就安慰地拍了一下钟平的肩:“你放心,他绝对听得懂。”
钟平还沒问怎么就确定人家听得懂的,E就问钟平:“你不是说这里有警察吗?警察呢?”
一瞬间钟平还以为E在跟他叫嚣,可E是那么幼稚的人吗?再一想,刚刚那一群人的确还在一楼的走廊里七嘴八舌地说这说那,小警察也在那里惶恐万分。现在一楼倒是静得出奇,都是人质在柜子里撞柜子发出的闷响。
一定是二楼比较方便,所以去了二楼吧。于是钟平指了指楼上,示意他们可能在那里,问E:“过去看看吗?”
E沒说看也沒说不看,一转念也不知道想到哪去了,又问钟平:“全子呢?”
钟平还以为这组织良心大发知道关心关心员工了,就有些替全子不公地回:“他看有警察來,你们也不在这儿,他就先跑路了……”
“……我手机还在他那吧。”E问了这么一句。
钟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默默地把E的手机从自己兜里拿出來默默地递到他面前。他也沒说什么感谢的话,甚至连句“原來在这啊”也沒说,就把手机接了过來。
钟平这才感觉E真的不是那个每天接孩子上课下课的那个总在微笑的父亲了。他眼睛里那点对孩子的宠溺现在都化作了尖刻并一针见血的思考,想着什么,钟平不知道。也许是组织上那点事,也许他也不顾一切要自保,那不是天性,是习性。
柜子的响动一刻也沒有停,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真不知道那家伙的精神头都是哪來的,难道外国人就是比中国人体质好么。
钟平感觉自己经历了这些事,一瞬间也不是那个懒懒躺在床上起不來,但每天仍然按时按点地起來上班的苦逼小老师了。
起不來床?这算个叼毛问題?他以前弱爆了。起不來的时候他想到过自己要掺和在两个曾经是一家的黑社会中间游來游去,摸不到真相也抽不开身子吗?以前真是弱爆了。初遇到K的时候还以为那就是他人生波动的极致,可现在什么叫人生波动啊!谁告诉他什么叫人生波动!一大波黑社会从画面外赶过來了啊!
人生就跟那医院仪器上的心电图似的,一旦一马平川也就离死不远了。
好像老了,也知道感春悲秋了,可能不会再爱了。钟平一个人默默地抒情,就看E带头就出了这间屋子,熊卫群也跟了上去。
要说感春悲秋,熊卫群才是那个最应该感的。应该为人生打拼奋斗的黄金时刻,他受制于人,被那个威胁完被这个利用,现在还要反过來讨好这个说好会照顾他妹妹的黑社会上层人士。
钟平不禁感觉心口都痛起來了,看着熊卫群的背影就忽然想起了他们前些天分别的时候那个吻……本來痛起來的心口忽然怦怦震起心跳來,脸上也感觉热出了蒸汽。但那个是为了传递消息沒办法的啊,可忽然这时候想起來,他还是免不了为这个纠结一阵子。
直到那俩人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了,他才顿然醒悟自己还在这间装着闹鬼的柜子的房间里单独一人呢。那这柜子怎么办?外国人怎么办?有沒有人來看着啊?E有沒有叫人來看着?刚才沒叫他去看着吧……那他就也走了。
E带着熊卫群往左一拐就上了楼。钟平也看出了他们的确往左一拐了,自己也紧走两步上了楼,发现还是沒跟上那俩人。
到了二楼,他有点觉得不对劲。小警察不是应该还唰唰地写着现场情况呢吗,然后再听他前辈的保护个现场,忙点有实在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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