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日光照耀欧阳铮的身上,将他也染成了金色。
他还在舞剑,尽管剑法难看,可他却舞的极为入神。
柳玫此时也顾不上看日出云海了,她的目光全部都放在欧阳铮身上。
仔细看了良久,柳玫终于找到了欧阳铮身上的不同之处,他还是那个他,只不过,他的表情变了。
在柳玫的印象里,欧阳铮一直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他的脸就好像冻住了一般,无喜无悲,没有微笑,甚至都未愤怒过。
而此时的他却不一样,他的脸似乎解冻了一般,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表情,但柳玫却能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一种恬然。
此时在看他,似乎没有了之前那么冷漠那么让人不可接近,反而是一种平和的样子。
柳玫心中奇怪,他怎么就突然变了呢?是因为这日出还是因为他耍的那套剑法?
或者说他又为何带自己来这里?难道说他以前就来过这儿?
柳玫心中满是疑问,可却没处解答,见欧阳铮那般认真的样子,她也不好打扰,只得自己心中胡思乱想了。
欧阳铮似乎很投入,事实上也如此,此刻他的心中一片空明,没有愧疚,没有怨恨,唯一有的,或许也只是怀念。
他并非天生就是杀手,他也家乡,他也有父母,有一个虽然穷但非常温暖的家庭。
那年他十五岁,刚刚初中毕业。他在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那次中考也考的很好,如果后来没有那些意外,他或许已经上了全城最好的高中。然后再考上华夏最好的大学,然后再找个好工作,找个女朋友,赚很多的钱,让爸妈不用那么辛苦。
这一直都是他的一个梦,曾经这个梦想离他很近,现在想想却又遥不可及。
那年的那个暑假,他每天都会去山里挖些山药,然后拿回城里卖钱。他知道家里不富裕,高中学费又不低,他不想让父母太过辛苦,所以就想自己攒些学费。
后来,大概是在他攒够一百块钱的那天,他又去了山里,不过并未找到草药,却无意中发现一部古书。
再后来,他就有了这一身本领。
记得那时候,他每天早晨都会跑到山里,然后迎着日出舞剑,剑法就现在舞的这套剑法,是他自创的,没什么威力,可他却悠然自得。
那段日子,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
柳玫发现欧阳铮停了下来,手中的树枝掉落在地上,他没有捡起,只是呆呆的望着山下的金色云海。
“他……哭了?”
柳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流出了眼泪。
没错的,的确就是眼泪,在金色的眼光下微微闪烁着。
他到底怎么了?柳玫心中愈发疑惑。
欧阳铮知道自己流了泪,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过去的一幕幕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凌云峰当初说的没错,没有人可以刻意的忘记过去,欧阳铮也不能。
他从来都未忘记过,他以为自己能,其实他不能。
过去那些人的面孔都出现在欧阳铮的眼前,他似乎又看到了父母喊冤而死后的不甘面容,也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杀害的小姑娘的恐惧脸庞。
过去他不敢面对的一切此时一股脑的都拥进了他的脑海当中。
愧疚、绝望、怨恨,所有的情绪也都从他冰封的内心中迸发了出来。
欧阳铮的确受着愧疚的折磨,可他又何尝不曾恨过?他恨老天太过心狠,恨这个世道不公平,恨自己受到的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折磨。
神算子说他是十世好人之命,可这便是做好人的命运吗?神算子还说……他说欧阳铮这一世走上了歧途,是他自己毁了十世好人的命格,可神算子有没有想过,欧阳铮走上这条路何尝又不是命运的捉弄?
走上歧途不假,可当初的抉择,却又由不得他。
不甘——浓浓的不甘和恨意充斥着欧阳铮的脑海,他受尽煎熬,自闭心门,虽然有命活,却过着死人一般的生活。
柳玫发现欧阳铮脸上的平和逝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愤怒,一股子恨意。
他双拳紧握,身子绷紧,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柳玫心中有些恐慌,忍不住向后退去,而就在此时,欧阳铮身体突然打开,一声长啸从他口中发出,似乎能震穿那厚厚的云海。
“啊……”
欧阳铮一声长啸,随后便猛地向前跳了过去。
柳玫眼眸大睁,里面是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居然……居然就这么跳了下去。
柳玫跌跌撞撞的跑到崖边,此时云海虽已经变淡,但山下仍是云雾朦胧,欧阳铮的身影早已不见。
柳玫愣了足有三四分钟,她根本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她之前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欧阳铮会自寻短见。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崖,柳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总之是有些不舒服的。
她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不管怎样,也不能成为寻短见的理由。
她自己也是天生疾患,医生早就说过她活不过三十岁,可她也从未放弃过什么,更未想过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了解自己。
一天前,他是绑匪,她是人质。可现在,柳玫却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回转,如果可以,她想劝劝他。
太阳终是升了起来,云海雾气也尽数散去,柳玫看了看寂静的山顶,又摸了摸身上的皮外套,心中仍旧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大活人,之前还站在眼前,还曾冷漠过还曾哭过,现在却别了人世,自此不相逢,留下的出了浓浓的疑惑,也有些可惜。
柳玫此时也不再怪他了,人都没了,怪不怪的实在没什么必要。
她又到山崖边望了望,山下是一边树林,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她想过奇迹,只是这奇迹的几率实在渺茫,这么高的山,纵使是个铁人估计都得摔成铁饼。
柳玫在山顶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将那件皮外套从山崖丢了下去,这才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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