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并不怎么好，有些阴，天台的风也很大。
欧阳铮孤身直立，看着前方繁华的京城，眼中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羡慕之色。
在旁人看来，他武功高，实力强，好似天下就没有什么他办不了的事。
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想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个正常人的简单生活而已。这种对旁人来说只是极简单的事，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奢侈。
他本以为……本以为找到韩心怡之后自己也会如一个正常人一样，有牵挂，有愁绪，有琐事。
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本以为自己也能有一个很好的结束。
可上天是公平的，就如他中了命煞之毒一般，他从未想过老天有什么不公，天谴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或许，孤独的日子才属于他，不知名的黑暗角落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我不是一个好人！”欧阳铮站了良久，突然开口说道。
凌云峰心中是赞同的，欧阳铮那霸道脾气的确很让人恼火，而且他动辄就出手使用武力，这一天的时间就把自己欺负的跟个孙子似的，从他的角度来看，这家伙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
“呵呵，这都无所谓的，你就是脾气急了点，其实也算不上不好。这世上好人本就不多，更多的还是社会的问题。”
凌云峰虽然心里认同，但嘴上却是开导起来。
欧阳铮摇摇头，眼睛缓缓闭上，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那次真的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曾害怕过，事实上他到现在还在害怕。
那段时间，小女孩的身影和声音每分每秒的都在折磨他，只要他一闭眼，小女孩就会出现，就会在他耳边喊：叔叔……不要。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有些是该杀的，有些是不该杀的。”欧阳铮语气平淡，但凌云峰还是能感受他话语中的颤抖。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很害怕，其中有一个小丫头，她本来是无辜的，可我还是杀了他。后来我一闭眼她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她在哀求，她在哭泣。后来我逃了，逃到国外，逃到没有人烟的丛林沙漠，可她还在，就好像附在我身上的幽灵一样，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
凌云峰点点头，他似乎能明白欧阳铮当时的感受，其实折磨他的并非是那个小丫头，而是他自己的愧疚之心。
准确的说，欧阳铮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他的愧疚之心让他无法面对自己做些的错事，所以那个小丫头的身影才总会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这应该是一种心理疾病，因为极度愧疚而引发的恐惧。
很多普通人在杀人之后也会有这种心理，纵使他们逃了，但逃亡的过程中却时刻受着折磨。
“那你……当初为什么非要杀她？”
凌云峰忍不住问道，同时有此疑问的，还有办公室里的韩心怡。
凌云峰和韩心怡都能从欧阳铮的话语里感觉到，他并非天生就是冷血残暴的人，相反，他在杀人之后能有这种愧疚之心，可见他还是一个内心很善良的人。
可既然他内心善良，当初又为何做出那等错事？
欧阳铮没有回答，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后来我三个月都没有合眼，她也一直都没有出现，我以为我已经赢了，可再次闭眼的时候，她还是出现了。”
凌云峰和韩心怡听到此话皆是有些心惊，虽然他们未能感同身受，但依然能想象到欧阳铮当时是受了怎样的煎熬。
整整三个月未合眼，那是多么残酷的折磨？
凌云峰和韩心怡都摇摇头，他们不敢再深想，因为那实在太过恐怖。
“再后来，我自己找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彻底忘记那件事。我做到了，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来，我只知道我叫欧阳铮。然后我又做了杀手，我喜欢隐藏在黑暗的角落当中，我喜欢别人怕我，因为那样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个坏人，一个天生就很坏的人，我也不会再记起那件事，也不会再让那个小丫头缠着我。”
欧阳铮淡淡的说着，而凌云峰和韩心怡却是心里阵阵发酸。
直到此时，他们才算真正了解欧阳铮，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冷漠，为什么他会那么霸道，为什么他会那么冷血。
这一切，或许只是他的自保方式，面对愧疚所带来的折磨，他采取的办法，就是用更痛苦的方式来折磨自己，相抵之下，以前的折磨就不那么严重了。
韩心怡忽然想起昨天欧阳铮安慰她时所说过的话，他当时说，遇到不好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
当时韩心怡只觉得他傻，只觉得他是用笨拙的话语来安慰自己。
可直到现在韩心怡才明白，忘记，曾是欧阳铮唯一的选择。
然而这世上的事，又怎能轻易忘记？尤其是当初刻骨铭心的事，怎么会忘记？
或许也只有像欧阳铮这样，彻底的把自己冰封起来。然后自己贬低自己，自己唾弃自己，当他将自己折磨到遍体鳞伤的时候，他也就忘记了。
只是……那真的是忘记么？
肯定不是，他只不过是将那份记忆压制在心底而已，然后用孤独，用自闭，用自我折磨来压制。
这就好像，一个人的手指受了伤，他为了不去忍受手指的疼痛，便砍下了自己的一只脚，这时他能想到的，只有脚的伤痛，却忘记了手指的伤。
他是用忍受最残酷的折磨，来忘却愧疚带来的伤痛。
“你是……你他吗是在自残！”凌云峰眼睛有些发红，他不知道这些年欧阳铮怎么过来的，他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但毫无疑问的，世上最残酷的事情也莫过如此。
韩心怡早已泪如雨下，一手捂着嘴，一手攥着手机。
她同样很难理解，那种生活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自残？不，这是我的命！”欧阳铮摇摇头，他从未觉得自己苦过，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从他杀了那个小丫头开始，他便要忍受世上最残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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