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还没当着人的面洗过澡,虽然对方是她娘,也还觉臊得慌,抱着两肩将脖子以下的部分全埋在水里不好意思出来,红着面孔在那里呐呐道:“我会自己洗,不用……娘帮忙啦!”
二夫人轻笑了声道:“我的秀秀这般害羞啊!”
秀秀的脸给她这一笑越发红透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二夫人道:“哎,你长这么大我都没好好照顾过你,连给你洗澡也是屈指可数的几次……真是枉为人母……”
她的语声有些凄哀,秀秀心头一颤,再也不忍拒她。
二夫人许久无话,只在后边给秀秀细细洗着头发。
秀秀知她心里也不好过,这么些年她也不容易,当初被山贼掳上山去,原也不是她的错。她一个弱女子怎斗得过这些狡猾凶残的山贼,低头屈服那也是不得已的事。
过了片刻,二夫人才又开口说话,却是吞吞吐吐的:“你爹他……还好么?”
秀秀想了片刻,道:“不好,他欠了人家的赌债,被人抓去做苦力……恐怕要做一辈子。”
“他怎会……如此?”二夫人怅然,语中情绪复杂,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伤心。
秀秀道:“爹原是想赢点钱找人救娘的,可谁知道……”
谁能知道赌海无涯,从此她爹便回头无岸。
“他……这些年就没再找个人?”
“没有,我爹他只想着娘,而且他那个样……谁肯跟他?”
二夫人久久无语,当年沈宏昌虽只是个小秀才,却也是满怀豪情壮志的,几曾想到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那时的他洁身自好,只是一心向学,想要考取功名得个一官半职让她母女二人过更好的生活。
那时琴瑟和鸣,沈才子有娇妻爱女为伴,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谁想天有不测风云,竟会在携妻女去寺庙还愿的路上遇上山贼,转眼的功夫便人财两空,只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山贼们是临时起意劫的人,只因他家大当家新丧压寨夫人,便将沈宏昌美貌的妻子抢了去。
二夫人一边给秀秀洗头,一边回想着初到水泊山的那些日子,缓缓道:“那时……为娘也哭过闹过,想法子逃了多少次,就跟你大哥那云五娘一般,终究还是没能逃得出去……”
秀秀愣了下,疑惑地看看她娘,道:“大哥?”
“就是阿云啊!”二夫人道,“他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我一手拉扯大的,自然也算是娘的儿子,你称呼他一声大哥也不为过。”
秀秀撇撇嘴,这可好,平白还得个便宜哥哥。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便认命了。”
“你逃跑不成,他们没有……打你?”就像对待桅杆上吊着的那女子一般。
二夫人摇头失笑,将秀秀头发上的澡豆沫子拿水冲干净了,道:“阿渊他爹的性子好,既不打也不骂,生气了就只关我几天……我便是这样给他磨没了脾气……”
“我爹性子也好。”秀秀有点替她爹不平。
二夫人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幽幽道:“我叫阿渊他爹去找过你们,一直都没音信。谁知你们竟搬到了石州,若不是阿云凑巧遇上你,娘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
秀秀呆呆望着身侧二夫人那只扶着桶边的苍白的手,犹豫良久终于伸手过去将那只手握住,轻声道:“娘,我不怪你……”
只是,她爹怪不怪,那就不是她能决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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