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厚厚的绷带表面洇出一道血痕,虽不浓重,但足够砚君触目惊心。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他,顿时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说不出话。鹿知气哼哼地放下袖子,心想专门找还留下了漏网之鱼,可巧你自投罗网,活该去跟你弟弟牢里作伴。
他正要去扯砚君的手臂,忽听她怯怯地说:“很疼吧?”
“废话!”鹿知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抓住她。“你去牢里等着吧!查大人明日问明伤人的始末,再定你们教导无方、纵子行凶的罪。”
砚君倒不怕他凶狠的口吻,觉得他既然是受害者,愤怒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她从来没有被男人拉拉扯扯,不由得心慌意乱,使出浑身力气挣扎。“始末……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鹿知冷哼一声,拖着她向牢房方向走。砚君不肯,连连低呼:“放开!”
正这时,昭庆与景初从房中出来,猛然看见他们扯成一团。“七爷!”昭庆的脸色骤变,上前拉开。砚君的衣襟扣在拉扯中松动,吓得泪花打转,仓惶躲到陈景初身后。景初不明就里,拄着拐杖如同冰山般逼视鹿知。
鹿知看见那女人一脸委屈的模样,再看昭庆和陈景初,顿时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哎?”他觉得这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嘛!他指着砚君道:“这个女人——”
昭庆实心眼直性子,蹙眉用楚狄赫语道:“反正她是在红葵册中的。七爷喜欢她,日后挑她入侍有何难?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眼下还要借助陈家的力量,何必不愉快呢?”
“胡说八道!”鹿知以楚狄赫语怒斥,用大昱官话说:“这女人就是刺伤我的那小鬼的姐姐。”
陈景初在昭庆反应过来之前,铿锵地定论:“那是误会!”
“误会?是她弟弟没刺伤我,还是她与那小鬼不是姐弟?”
陈景初定住心神说:“童子无知,手持利器,乍遇异族惊慌失措,闯下大祸,的确该罚家长。然而养不教、父之过,要罚也该去罚孩子的父亲。为一孩童之过罪及妇女,闻所未闻。”
鹿知听金舜英说过,苏家的老爷在大成地界上被囚,肯定轮不到大新去罚。他不禁冷笑,“既然他父亲不在,是不是该罚保人呢?”
陈景初坦然说:“正合我意。陈某甘愿受罚。” 他转向昭庆,说:“这是我今日要和苏小姐一起说的事情。即便那母子二人真该受罚,照样有法可循。我是他们的保人,本该从我问起。”
昭庆还等他出力动员,对他自行请罪大感踌躇。昭庆不及久庆为人活络,干咳一声,说:“此事日后再议不迟。”
景初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更不容他喘息。“大人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应由捕役去做的事,却由大班的士兵汹汹攘攘,涌入客栈,当街拖走哭号的妇孺,实在是怵目惊心、骇人听闻。楚狄赫士兵这样对待百姓,却要百姓为楚狄赫人的天王保护城池?依我愚见,此事不仅不能拖延,而且应当速决。”
昭庆有些急了。他不像久庆那么熟知古今,却也知道昱民见惯了离乱,对权威有种自我保护般的淡漠,不介意皇上是谁、天王是谁,只要对他们的性命财产不犯秋毫,他们就无所谓。这两年来,他们可以是大昱的良民,也可以是大成的良民,大成撤退之后,他们继续做大新的良民。但若是做良民也被侵害,他们便会整村、整乡、全城、全县一夜之间投奔另一个主子——天下有四个主子可供选择,他们对叛逃简直有恃无恐。
鹿知察觉昭庆乱了阵脚,气得瞪眼,用楚狄赫语道:“我白被扎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呀!”昭庆用楚狄赫语答他,“七爷被小孩子划伤,已经够荒唐。我大新的堂堂王爷,一板一眼、同小孩子的母亲姐姐一般见识,岂不是更贻笑大方?”鹿知简直不敢相信,昭庆居然把行刺变成了“划伤”!
昭庆说着说着开了窍,流利地搬出了大道理:“在这关头,七爷是以德、以礼服人,给百姓见识楚狄赫王爷的大度,还是要欺凌妇孺,令人侧目——全在一念之间。这可不是王爷一人的事,是关乎楚狄赫人千秋大业的事。”
鹿知被连番的大道理当头砸中,想生气也气不出来。他沉下脸,冷冷地看景初,目光一不留神落在景初身后的少女脸上。
砚君不安地眨着眼睛,知道理亏,却又希望事情能够这样解决。鹿知指着她,狠狠地在空中戳了两下。砚君仿佛被他隔空戳中痛处,惭愧地景初身后。再悄悄地探出头偷看时,只看见鹿知怒气冲冲的背影向远处走。
昭庆苦笑道:“我们这位七爷,在公事上处断分明、磊落无私。但在私事呢,就有点……小孩子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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