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花满三春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19 穷途第(1/2)页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19 穷途

    “你到底是谁?”

    金舜英第十次提出同一个问题。这问题已经在她心里回响了一千零一遍,但她只找到十次机会向那人提问。

    第一次是在离开汲月县的马车里。大成天王信守他同苏牧亭的约定,放过苏家老少妇孺,为了表示他的大气风度,他还允许苏家一辆马车带足补给送金姨娘、墨君和“砚君”前往落乌郡完婚。不仅如此,出于怜香惜玉的本性,大成天王还善意地提醒,现下大新、大羲两军正在激战,道路不平静。他不可能护送苏牧亭的妻小,一到大新的地界,他们母子就必须听从老天爷的安排。

    作为善意的代价,苏家百年老宅压上封条,弹指之间变为大成的财产。

    那一刻金舜英心中还存在幻想。封条是太新、太轻薄的两张纸,她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被揭去,它们背后的百顷良园,亭台楼阁,水榭雕梁,带不走的家具字画,还是苏家的。她还在幻想,苏牧亭会冲丢在地上的封条冷哼两声,轻蔑地迈过大成天王的御印,回到那个大得夸张的家园,端坐在他东西南北十三个书房中的一个书房里,读那些金舜英永远不会有兴趣瞧一眼的书。

    马车驶出汲月县城,金舜英大开车窗探头张望,看着那些紫衣的士兵喊着号子整队收兵。她不住恳求车夫走得慢点,而不是快马加鞭驶离是非之地。她在幻想,也许走得慢点,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说“你们可以回去了”。

    直到马车驶过曾经属于金家的金山,金舜英还是扒着车窗向后眺望。

    金山被远远抛在后面,山尖被接连而来的密林遮挡,金舜英的眼睛和耳朵大张,想从变壮阔的天地之间找寻追赶他们的身影,希翼在风声树语中分辨出细微的喊声叫他们折回。

    天际绽放曦光时,金舜英发现她耳中充满了彻夜未睡带来的耳鸣,眼睛再也看不到她的金山了。

    “你到底是谁?”她缩回马车中发出第一个疑问。因她一路打开车窗,马车冷得像个移动的风穴。那女人一直缩在角落,紧紧裹着她自己的披风,没有抱怨也没有和金舜英一起眺望。她依旧披着她的头纱,缀满花朵的白纱掩盖了她所有的情绪。

    金舜英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的真面目,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女人是诚心伪装成淡白色的鬼魂,以为这样金舜英就看不到她。金舜英猛地伸手扯住她的面纱,嗤啦一声发泄了积累的怒气。金舜英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为了冒着傻气拿百万两黄金打水漂的苏牧亭,为了失去的家园,还是为了苏牧亭强塞给她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裂开的面纱下露出一张无动于衷的脸,美丽但生硬。金舜英大喝一声:“别装了!别装你是没人能看见的鬼,别装你是苏砚君!”

    那人像被施咒的木偶忽然获得生命,飞快地伸手捂住金舜英的嘴。金舜英的整个下巴被她冰冷的手掌紧紧扣住,发现这女人的手可真大。

    “我就是苏砚君。”她低沉地说。

    她的声音像遭受了风寒似的暗哑,闷得不像女人。但她的眼睛绝不像生病,金舜英在一刹那想起了将她卖掉的哥哥——在他几近疯狂崩溃的时候,眼神也是这样的。

    金舜英屈服在她的目光中,一路上不仅不敢提问,甚至不敢再和她搭话。

    墨君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厚重的毛皮中,这时候也感到冷,开始在睡梦里嘟囔。金舜英顾不上那蹊跷的女人,紧紧和她儿子依偎在一起。终于开始思考人生的另一个可能的走向,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如果苏家的封条再也不会揭下来,她和儿子该怎么办?

    马车驶到汲月县邻近的小村庄,金舜英要求停下来休息,其实是想等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的宿命到底是回到苏家,还是不得不踏上不知所终的迢迢前路。

    答案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第二天,整个汲月县和周围地区都疯传一个消息:苏牧亭因为支援大昱复辟被大成天王下了天牢,苏家老宅变成了大成天王的堂弟应天将军的府邸。

    金舜英坐在小旅馆的房间里欲哭无泪。房间很温暖,让她更心酸——在她的前半生,像这样一个温暖的房间是奢侈品,她敢奢望日复一日住在里面,它就敢一刀一刀地将她剜成瘦骨嶙峋。她从没想过人生的下半场,她自以为再也不必为温饱住宿花钱的时候,它又反攻过来。

    金舜英打个哆嗦:绝不能被它打倒!金舜英绝不再过穷困潦倒的日子!

    忽然她明白该怎么做:必须去找砚君。不管怎么说,她是苏家的人,墨君是苏家唯一的儿子,砚君不能不管。哪怕要低声下气求她,金舜英也认了,谁让她苏砚君是连家的媳妇,连家剔剔牙缝就饿不到金舜英。

    金舜英拿定注意,木然半侧上身,俯瞰床上和衣而睡的陌生人。她总不能带着一个苏砚君去找苏砚君吧?

    仔细一看,这神秘的女人不仅手脚大,身材也比砚君高出去半头。砚君的身量在汲月县乃至南方女性当中已算是高挑,金舜英常笑她是会走的竹竿。大成天王大约早就听过关于砚君的种种流言,没有怀疑这高个子女人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金舜英问了第二遍,但神秘女人似乎真的睡着了。

    亲眼目睹苏家覆灭的夜晚之后,她竟然睡着了。金舜英忍不住在心里替苏牧亭叹了口气:你这有眼无珠的死老头子,救的都是些什么人!

    金舜英对着那张熟睡的脸,产生了抛弃她的念头。苏牧亭要她带这女人走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这女人狼心狗肺,根本没把苏家的命运放在心里。这种不值得搭救的人,为什么要管?她连这女人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学苏牧亭的傻气?

    心中晃过这些念头之后,金舜英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在未知的道路上迈出第一步。

    此时刚过正午,她由着这女人去睡,悄悄唤起墨君,硬拖着睡不醒的倒霉孩子蹑手蹑脚离开旅店。

    她算准那女人不会很快醒来,但她没算准的是自己——每一文钱都要用在刀刃上的紧要关头,她锱铢必较的性情自然而然地涌现,她只记得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以后能够依靠的只有包袱里那不太鼓的荷包,而短暂地忘了自己是在逃命。她开始和掌柜计较房钱。毕竟她来时已经天亮,现在才刚过正午,她坚信其中一定有掌柜能够让步的空间。

    可惜她看错了掌柜的为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