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静的,錦華躺在床上,入睡之前突然想起今日同进宫女子的眼神,向往、羡慕、希冀,这些都是为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和那个驾驭权势的他衍生的,可她们知道吗?她也拥有同一种眼神,知道在这种眼神破灭之前,经历的日子,有多少吗?
一年,三百五十六天,现在看来却是弹指一间的事情,可就在这短短的一年之中,她被残酷的磨平的棱角,曾经的骄横跋扈的夏侯国公主,早已成过往了。
肮脏发霉蟑鼠乱串黑暗的牢房让她无比渴望自由自在的时光,一刻刻,一天天,她几乎都是数着时日过活的,每天一早当狱卒送完饭后,就用指甲在墙壁上画上一横,她多想一口气就将一年的横画完,真的很想,非常的想,想的大哭大叫大疯,想的心碎。
可那一横,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十根手指长长的指甲都已磨平,只剩鲜血淋淋,可时光在这里似乎停住了,没有动一丝一毫,始终在原地踏步,她始终的面对的是那无穷无尽的时光和天数。
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
曾记得她原先也存有希望的,被吊在高高城楼上,面临皮鞭,风吹雨打,无水无粮的时候,她隐隐忽忽想着,也许那个男人正在纠结挣扎犹豫,当万千箭矢射来的时候,她也傻傻认为,那个男人是故意这样的,只是想让敌人认为自己不受她重视罢了。
可所有的希望在那一晚都被生生的掐断了,此刻她才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是钢铁铸就的,是冷的,硬的,如毒蝎一般深沉而又残忍的男人。
一天又一天的逃,一批又一批的追杀,一场又一场的围追堵截,一个又一个生死交替,她对他的爱情,也在时间的溪流中,被磨的干干净净,消失怠净。
人生若只如初见,她宁愿从未遇见那个男人,从未。
宫中的规矩多的不胜数,礼仪学习也是异常的繁杂和枯燥,可錦華学的格外的认真和用心,她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不想学就不用学,甚至将教习嬷嬷恶整一番,只因为她想早点回去,回去见那个傻家伙。
日子在重复式的枯燥和忙碌中一天又一天的渡过,学习繁杂的宫廷礼节,尽管錦華很用心,她们也是到了第五天才勉强算过关,她们也从储秀宫搬出来了,住进了尚衣局,尚衣局主要负责宫中衣裳的,皇帝到宫女的衣裳全是出自这里。
所以,这里主要居住的也是宫女,比起储秀宫确实差了一些,四人挤在一间屋子内,可对于錦華来说是不在乎的。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然后永不进京,平平凡凡一生。
这应该不难,苏绣、湘绣、粤绣、蜀绣,这宫中的绣娘都会,刺绣的针法也达到了很高的境地,是她们民间所不能比拟的,在錦華看来,她们绣的东西外形针法都很不错,却缺乏真实的灵动,只单单做到了形似而神不是,就如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般,少了那份温暖,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如果她们稍稍注入自己的心情,绣品一定会栩栩如生、逼真生动。錦華和黄岚擅长苏绣,就主要负责苏绣这一块,主要是让她们懂得投入自己的感情,让其不仅有形还要有神。
尚衣局的门口被几个羽林军把守着,除了送饭的宫女和公公没有其他人进来,而她们也不允许随意走动,錦華们每天就在尚衣局里负责教习,原先还有别的想法的女子现在也静下心来,大概明白那个权利集中的男人不是那么容易见得。
这一天,如往常一样,錦華们正在绣房里面低头绣着东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尖利难听的声音:“谁是苏錦華?”
一瞬间,绣房中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至的齐齐扫向錦華,而一旁的姜尚宫早已笑意吟吟的迎了上去:“公公,有什么事还需要你亲自走一遭,派个人来就行了啊,多年的交情还不放心啊”
“杂家,还有什么事情啊”江公公拂尘一甩被请坐在了座椅上,呷了一口旁边宫女奉上的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皇后温文尔雅、贤良淑德、德惯宫中,日前看起几幅绣品,爱不释手,这不差我将人带去瞧瞧”
顿了顿,话音一转,不难烦的道:“到底谁是苏錦華,在不在啊?”
“在,在,公公别急”姜尚宫一旁陪笑道,然后转身对着錦華喊道:“苏錦華到这里来”
錦華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针线,有些忐忑的来到了江公公面前,轻福了福身子:“公公”
“走吧”江公公抬着下巴,几乎以鼻孔对着錦華,居高临下的扫视了錦華一眼,装腔拿势的道。
錦華一怔,看着姜尚宫这热情谄媚的态度就知道这公公身份地位不低,到底是谁跟前的人,心中一片慌乱
“公公,请问这是去哪里,需不需要带什么?”
原先的她从来不拿正眼瞧这些奴颜婢膝的奴才,仗着高人一等的身份和地位,还狠狠羞辱殴打奴婢,而现在却不得不在这些奴婢面前低头弯腰谦和恭顺。
“浅陋之人,这些岂是你能问的,让你跟杂家走就走哪来那么多问题”江公公斜睨錦華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始教训起来
“公公教训的是”錦華不动怒,低首垂目的站在一旁轻声应着,在五年前就明白傲气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之上的,没有了那个基础,空壳的傲气只会带来更多的羞辱,现在的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去。
再说这样的态度在五年前也早已见惯了,又何必在乎,见錦華这样谦恭的态度,江公公训斥了两句,感觉无趣,便停了下来。
“公公……”姜尚宫急忙喊住就要离开的公公
江公公回头看了她一眼道:“皇后宅心仁厚,温婉慧明,心中自有慧断,好好干你的”
“谢公公”姜尚宫盈盈一福身,满脸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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