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耀钦没有食言,真的只是在宴会上露脸打个转,就急三火四地赶回来了。
到家二话不说,扎起围裙就进了厨房。连凌彩衣在内,所有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楞了好一阵,都慌忙跟着老板往厨房里钻,提心吊胆地帮忙打着下手,不知道严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耀钦做事很专注,和面,伴馅,调味,都是一手包办,颇有几分专业架势。对于周遭的紧张氛围丝毫不去理会。
此刻他就像个十八岁初浴爱河的毛头小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哪怕是心上人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一句肯定的话语,肌肤与肌肤之间一下小小的碰触,都可以由内而外迸发出熊熊烈焰。可惜这足以惊天动地的激情,却没地方去使,他既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爱意,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向对方索取爱意,只能将全部情感,倾注在这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水饺里头。
揉捏着面团的严耀钦太过投入,随着手上的力道,眉头紧紧皱着,腮边的肌肉线条绷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凶狠惯了的人,一旦认真起来,周身带着寒光,让人不敢靠近。
康玉珠几次鼓起勇气想凑近来软语交好,又被姐夫的神色骇住,讪讪退了出去。
里岛本地的“团年饭”并没有吃饺子的习俗,海鲜和盆菜才是主角。康玉珠搞不明白严耀钦怎么会心血来潮亲自煮什么清汤饺。等到食物端上了桌,严耀钦很小心地单独盛出几颗,晾凉了,献宝似地送到卓扬面前,而小外甥竟也像被伺候惯了一样,心安理得地端起来就吃。从前那孩子挑食又别扭,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寡淡的食物,可是此刻却像个贪嘴的小动物一样,吃得香甜,住不了口。
康玉珠心里发堵,很不是滋味,那饺子,分明是特意做给外甥一个人吃的。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她感到一切都不对劲了!姐夫对待小儿子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同,不再是满不在乎的纵容,而是殷勤中带着点诚惶诚恐,就好像……在讨好娇气任性的小情人一样。
调转目光去观察严予思的脸,康玉珠忽然发现,那小子不知不觉间,长得越来越漂亮了,不仅仅是眉眼,脸蛋,还有气质,一颦一笑说不出的从容淡雅,神采风流。最重要的是,他还那样年轻,十五岁的少年,仿佛刚刚抽出嫩叶的枝条,鲜嫩中招展着勃勃生机。
偏偏自己与他有着相似的五官,对照之下,三十几岁失去了弹性的支撑、只能依靠粉底与腮红描摹出的美貌真是让人挫败又悲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康玉珠很清楚,自己正深深嫉妒着那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嫉妒他的青春,嫉妒他的待遇,嫉妒他犯下弥天大错却没有被放逐,反而越来越受宠爱。
康玉珠冷眼看着对面的父子,端起杯酒一大口吞下去,借着得体的笑容掩饰住阴暗情绪,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严予行,悄声问道:“觉不觉得,你爸和予思都变得很奇怪?”
严予行正好奇地夹了颗水饺塞进口里,想看看爸爸大张旗鼓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声音也模糊不清:“唔?这饺子馅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材料,味道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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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初一到十五,严家上下都表现得一团和气。严耀钦和严予行父子两个照旧忙得看不见人影,康玉珠抓住一切机会试图讨得姐夫欢心,以求不要再被打发去偏远的东岛。
卓扬看起来很清闲,却私底下做了不少小动作,一边装神弄鬼吓唬小姨,一边在大哥面前故布疑阵。严予行早就对弟弟买凶杀人一事心存困惑,被他连哄带骗地一激,倒真重新花力气去查了一番。
选好日子,康玉珠找了一班和尚道士,到卓扬的墓地去做个通法事。她从前也并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可是眼见着卓扬死后自己的境况愈发糟糕,被发配去了东岛不说,早已视为囊中物的姐夫竟开始不理不睬,态度冷淡。留心观察下来,外甥口中讲到的怪事也都一一应验了,这些都让她不能不后怕。病急乱投医,失了章法。
当然,说什么冤鬼作祟,归根结底,还是心里有鬼。
法师们又是焚香烛又是烧冥纸,念念有词地忙活了好一阵,仪式即将结束,卓扬才姗姗来迟。出乎康玉珠的意料,随着小外甥一同前来的,还有严予行,这让她心里犯起了嘀咕。
康玉珠没有质问卓扬的误时,反而试探着询问严予行:“你怎么来了?难道这点路程,还怕人把弟弟拐走了吗,诶呦,他已经不小了。”
严予行并不善于伪装,脸色始终阴沉着。等到打发了那些道士,他拧起眉毛反问:“我是不是也该问问小姨为什么会来啊,你一向不喜欢卓家人,又怎么会大老远跑来祭奠卓扬呢?”
康玉珠看着大外甥那张肖似姐夫的脸孔,一下就体会到了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恶狠狠瞪了卓扬一眼:“予思你这是干嘛?什么时候学会栽赃嫁祸了,我和你哥哥是你最亲的人,看着我们之间出现矛盾,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这话明着是责备严予思,其实也在说给严予行听。
卓扬顺水推舟,一脸委屈地望向了大哥,恨不得挤出几滴眼泪瓣来。
“予思他什么都没说,是我发现不对头,主动去逼问他的。”严予行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姨啊,我知道你的心思。爸爸对卓扬越来越喜爱信任,你气不过,也害怕他抢了我的位置,我又何尝不怕呢!可是你不该自作主张,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啊!”
“你这是在埋怨小姨?”康玉珠的眼睛里流露出足以乱真的悲伤,无论如何,她不能失去这个外甥,现在严予行已经成了她阵营之中最后的依靠。康玉珠后发制人地高声质问,“我是为了谁?我为了哪一个?姐姐死得多冤枉,难道你忘记了吗?我反正是永远不会忘的!他们卓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当妈的来抢还不够,儿子也要来抢!你妈妈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兄弟,小姨一定要帮你们守住应得的东西,再不能让姓卓的那对母子得逞!”
她了解严予行,外表老成持重,内心却很单纯,凭着三言两语,揪出一个共同的敌人,事情就很容易混过去了。十几年朝夕相处,情同母子,母亲和儿子又能生出什么嫌隙来?
严予行没有反驳,转过身点起支烟,对着卓扬的坟墓默默抽着。正如康玉珠所想,十八年了,他早已把小姨当成了半个亲生母亲。他也一直相信,康玉珠真的如她自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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