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肤生香,玉面无暇。
这是我从疲惫的沉睡中醒来睁眼的第一反应,锦葵红似血的花瓣三三两两地掺在他散在枕面上的黑发里,一抹浮香浅浅。我瞧着他睡着凌厉不改的眉骨、鼻梁、下巴发怔,一簇绒绒的软发伏在他额角无形地柔和眉眼。初醒间恍惚的我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他。不是因为他和六百年后的清玄君长相相似,而是在很久之前我还是凡人时见过。
到底是哪里见过呢?是白玉京佛道辩法时,还是哪次出外避暑时偶遇过?过去的事不能想,越想越来越多的人物纷纷浮现上来,交杂在一起,最后偏离了初衷。所以他醒来的时候见到的我就是双目发直地神游在,迷烟朦胧的眼睛映着我清晰的身影。他半闭着眼手一勾,将我揽到怀里,像只小动物样蹭在我怀里
,半梦半醒间呓语着些什么。他这一蹭使得力并不大,甚至于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可浑身酸疼的我嘶得吸了口莫须有的凉气。
怀里的人僵住了,我盯着露出那一截青青紫紫的手腕,窘迫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在他面前。他清醒过来了,头却没抬:“弄疼你了。”
……
不可避免的,前夜一些画面乱蹿在脑子里,他凌乱的灼热呼吸喷在我耳后一遍又一变地安抚道:“不疼了,不哭了。”
我掩住脸,看都不敢看他,困难地挤出只言片语:“还,还好。”
手腕被托起,他观察了会:“鬼体修原的快,半日应该就消了。下次,我会注意一些。”
他竟然还想有下次!我感觉自己像是处在火焰中心,里里外外都快被烧焦了。
他轻咳了声,略停了停道:“不弄到可以看见的地方了。”
“……”
甩开这个混蛋的手,我郁闷地对着墙发闷,事情按着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可自己为什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苏姑娘既然宅心仁厚不愿取我师兄的性命,那我们换个路子,你只要助我拿到镜阁阁主之位我就将你的肉身还给你如何?方法很简单……”白衣公子一笑莲开、仙气泠泠,浅黑的眼底若燃烧着猎猎火光:“让他身败名裂在镜阁待不下去就好了。”
据我的了解,让一个道士身败名裂的法子远没有毁掉一个和尚来的多,道家的戒律并不森严,而这个臭道士的脸皮又格外厚些,故而我觉得白衣公子的提议实现起来着实有点难度。可他随后便说道:“我们的师父对我这个师兄寄望颇大,更预备将镜阁的无上心法传与他。这心法讲究无欲无求,若我这师兄沾染上了七情六欲必不得我师父欢喜。苏姑娘,你可明白了?”
明白,极明白的。你大可简单点对我说:“你只要去勾引我这师兄就好了。”
我是个凡人,还是个做了六百年鬼还阳的凡人,就和个瞎了快一辈子的人好不容易看见了这花花绿绿的世界一样,要是再让他回归到黑暗中委实太不人道了点。我只是想要取回我的肉身继续在这阳世活下去,我觉得这是个积极向上的想法,故而我很无耻地去让臭道士身败名裂了。那夜我只是想试试水,万万没想到这一试他就中招了。
“现在害羞迟了些吧。”被子一掀,他坐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笑道:“昨夜那么热情……”
这个人……我一拳砸在墙上,就不该对他有同情心。
发梢一拽,我诧异仰起头,他贴在我身后说:“别动。”
头发被温柔地盘起,一缕缠入一缕,细致而小心,我很难想象是身后这个人的动作。最后一缕头发束好时,发根微微一紧,白檀香淡淡绕开。我探手摸去,掌心里是栩栩如生的一朵莲花。这是,他的簪子?簪子尖头小小的凸起一块,我指尖一顿,仔细反复摸了摸,确定是个沈字……难道他也姓沈?
像是为了解答我心中的疑惑,他道:“这时候若再不告诉你姓名,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扳过我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来:“于修行之人来说,姓名与八字一般重要,若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沈莲桥……这是他的名字,我缓缓地合拢上五指,既然这么重要那他现在写给我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敢往下想去,再想下去我坚定下来的想法会忍不住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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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夜后,我对沈莲桥的认知从衣冠禽兽上升到了禽兽不如。
“我刚刚卜过一卦,今夜子时天地之气流转恰和。”晚上看经看了一半的他突然冒出一句,正趴在窗台的我没反应过来依旧拢着萤火虫玩,他皱起眉丢下书过来惊散一片流光飞舞。我还没抱怨,身子一轻他打横抱起了我,才张开的嘴被清凉的唇堵住。一吻后我被丢到了床上,然后,没有然后了……
被这样丢了两三次后一到晚上我就再也不傻乎乎地在屋子里等着被吃干抹净了,夕阳垂在白玉京钟楼顶时我就摸出道观去了,尽可能地躲得他远点。第一夜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二夜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第三夜稍稍放心的我在外遛了一圈忍不住回来一间一间屋子翻着找我的肉身。说来也奇怪,除了来这第一天醒过来的时候,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正殿没有,偏殿没有,厨房没有,柴房没有,我找到第三进的书房时都快绝望了。书房距离我与沈莲桥的厢房不是很远,故而我飘进来时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被他发现了。从桌案摸到了书架,一处无果,我看了看黑黝黝的梁椽,飘起来半尺,裙子被挂住了。提了提,纹丝不动,唔,挂得还挺结实。
一低头,沈莲桥攥着我的裙角冷冷冰冰地仰头望着我。我一个哆嗦,伸手就要撕了裙子跑,他轻笑道:“跑,尽管跑。你就这一件丧服,撕了别想我给你再烧一条。”
“……”
没有裸奔爱好的我委委屈屈地落了下来,他没有放手,紧紧攥着:“怕我?”
我看了他一眼,自从把簪子给了我后他那一水墨发就用了根蓝色长带松松束在身后,青丝垂瀑,多了几分空谷轻逸。我嫉妒了,我看书上写双修之事对女方裨益甚多,其中有一个就是滋阴养颜。我每日瞅着自己和前一日都没什么变化,反倒是他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简直快养成个俗世散仙了。
“不怕?那为什么要躲我?”他逼近一步。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狼狈地往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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