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殇

    （一）

    朱局长在他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地走动着，他从未象现在那样，技穷、无助、受气、烦闷，一切的一切都归罪于背后墙上那张该死的画像。

    裕仁天皇戎装加身，总是一副爹死娘嫁人的苦相，他的不幸不知给多少人带来无穷的灾难，反而要下面所有职员包栝我们被奴役了的人“天道酬勤”，放他妈的臭狗屁，老子决不会为你酬勤卖命……。

    “报告！”有人敲门。

    “进来，门没锁呢。”

    “局座，您叫我？”沈钧昊推门进来。

    “又来任务了。”局长巳经坐在那张长条真皮沙发上，招了招手：“坐近来好说话。”

    “是什么差事？”探长真的坐到局长右边去。

    “日本鬼子今晚有次行动，要我们派个中队配合，具体去哪里，干什么都没有说，看这阵势场面不会小。”

    “他们总是搞得那么神秘，一点底都不透。”

    “小鬼子什么时候相信过我们？有些家伙号称中国通，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古训一点影都没学到，真是一班蠢猪！”

    “局座小声点，隔墙有耳呢，我总觉得局机关不那么沌洁，注意有人搞小动作，古语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晓得的，兄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家伙背后鬼鬼祟祟想摸我的底，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他尾巴稍稍一摇我知道这小子要拉什么屎。老哥我最信得过的就是你，我是老油子了，可我有个做人的原则：还是古人教导的‘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你要向老哥我多学学。你在我手下，有的责任我会承担，我叫你做的事大胆去做。”

    “感谢局座体谅，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对了，你分析一下，警察队伍中，谁有可能是外头打进来的‘棒锤’？他究竟是共*党还是重庆方面的人？”

    “没想过这个事，因为我不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也很正常，我建议警局不要插手此事，搞不好惹来祸殃，让日本人去折腾吧。”沈探长认为局长在试探他，便见米下锅，就事论事，掺杂了个人看法。

    “兄弟，不能不想呀，警局水太浑、也太深，只怕到时有人浑水摸鱼，莫名其妙把个共党的帽子扣在你头上，说你就是‘棒锤’ ，平时不防着点会吃大亏的。”

    “我处之泰然，无所谓，倒是局座要收敛些，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伸能屈方英雄。”

    “说得不错！你推心至腹与我以心换心。唉！我这步棋走差了，成了过河的卒子，原以为东方大都市莺歌燕舞、处处鲜花、满地黄金，岂料到一名正厅级警察局长，还不如流氓窝里走来的李士群、吴四宝之流，全乱套了，加之上海鱼龙混杂，大官又太多，尤其日本驻军以及各特务系统与右翼薅集在一起，铁桶般箍得死死的。曾几何时，我在吴县任上那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受过这般窝囊气？往事不堪回首呐！”

    “有道是，英雄不提当年勇，来日方长。”

    “是的，不说它。对了，你手下的二员大将要给我盯紧了，他俩各有特点：江萌能力不错，本质也不坏，肚里行事，寡言少语，阴阴的，算块好料；刘启扬脑子活，点子多，见风使舵，心术不正，嘴巴没把门，油腔滑调，容易犯错。”

    “局座看人就是准，卑职记住了您的话。”

    “今晚你带队行动，脑子活络点、眼睛放亮点，还是以前我对你说的，如是对付地下党，尽可能从中作梗，不让小鬼子得手，万一要用枪，枪尖抬高点；除此之外，你自己权衡着办，总之，不能忘了中国人的根本，处事原则和分寸你以前就掌握得不错。”

    “局座的循循善诱和谆谆教导，卑职一定牢记在心。”沈钧昊心想，局长的政治立场泾渭分明，有人传说他与苏北共*党有牵联，难道他是地下党？他不防着我？本探长与日方中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怕我举报他？难道我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我俩互相制约？反复思来想去找不到答案。

    （二）

    倪天涛在楼上中间的房间清理帐目，楼下照顾生意的副手送上一封信来。

    “是个小女孩送进来的，说是一位叔叔给了她几粿糖，请她帮忙送封信。”副手说。

    “知道了，你快下去吧。”倪老板撕开封口取出一张小纸条，只见上面写道：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只有8个字，没有署名也没写时间，他不知何意，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到中午12时。

    他没有停留，丢下手中活，开车上街，跑到陆军医院大门口，恰遇宋佳下班，他急忙掉转车头，按了一长二短三声嗽叭，车子装成调头慢慢向来时的方向开去，直到街口拐弯才把车子停下。

    不一会儿，宋佳快步走近，上了倪老板的车。

    “我接到一封奇怪的信。”倪老板把信递过去，启动了汽车。

    宋佳看到信笺上那8个字，想起前不久特科潘主一番话，告诉她，市委安插了一名同志在市警局，代号为“棒锤”，如有紧急情况联系时，来者念《诗经》中的 《小雅。釆薇》篇前二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后者回答后二句：“今我来思，雨雪菲菲” ，约会点在霞飞路“云轩茶社。”

    “看来‘棒锤’同志有急事，他要求见面。”宋佳告诉倪天涛。

    “谁是‘棒锤’同志？

    “我也没见过。”

    “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我去吧”

    “不行，他第一次相约，我必须去。”

    “茶社周围我会布置好力量，以防不测。”

    “动作不能过大，主要是保护‘棒锤’同志的安全。”

    下午上班后，宋佳对手下几名护士说母亲身体不适，要送些药回去，找了个借口便来到了“云轩茶社”。她选了张空桌坐下，要了一壶茶，一杯尚未喝完，刘启扬走近前来，她刚要打招呼，刘启扬抢先轻声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宋佳感到震惊，怎么“棒锤”是他？迟疑了一下细声回答：“今我来思，雨雪菲菲。”

    “想不到吧，宋组长，我已经潜伏很长时间了，对不起组织，没起到多少作用。”

    “还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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