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站着一个人,葛布坎肩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精壮的腹肌,上面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疤痕,腰里别着两把短刀,额头上裹着一条绛红色头巾,露出的光头锃明瓦亮,黄铜耳环足有小指一样粗,鹰钩鼻子下两撇八字胡透着残忍和冷酷。
“前面是济远船行的客船吗?”那人高声叫道。
“正是,不知二当家有何见教?”船把头由水手扶着,故作镇定地喊话。
“船把头请了。”锦帆菩萨方阔海一拱手,“昨夜我们水寨里走失了一个叛徒。我看你船舷上系着的,正是那狗娘养的逃跑的时候顺走的小艇,想必他上了你的船。那是一个小眼睛胖子,不知道把头你看到没有?”
“他就在这里。”船把头想也没想,高声喊道。
此言一出,宁芷眉头大皱。这船把头,刚才还拍着胸脯保证人家的安全,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小眼睛胖子更是面如死灰,两只粗短的胖手死死抓着船把头的衣袖,两股战战,抖个不停。
白先生倒是好整以暇,兀自捋着胡须。
“很好!”方阔海哈哈一笑,“那就劳烦船把头你把这孙子绑了来。老子此番不为红货,只为抓人。只要你把那个死胖子送过来,老子保证你船上分文不失,毫发不伤。如果你敢说个不字……”
方阔海一拍腰间短刀,哗啦啦一阵铜铃响。
铜铃每响一声,船把头和水手们就打一个激灵。
“去,去账房支十两银子来,再去厨房包上十斤干肉烧饼,送这位先生下船。”船把头哆嗦着吩咐旁边的水手。
“把头,您老人家刚才还……”小眼睛胖子急了,嘴里已经不太利索。
“少废话,你刚才怎么不说你惹上的是十二连环坞?”船把头一把将他甩开,“要是寻常强盗也就罢了,惹上这帮活阎罗,我们船上几百口人命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我们都是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等闲不要拖累我们。”
“你……”
这时两船距离已经很近,锦帆菩萨看清了船把头身后的小眼睛胖子,高声叫道:“罗胖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大当家的女人,骗走寨子里的钱财,还打死自家兄弟。做下这等事来,是爷们的就别跑。十二连环坞何曾有你这种软蛋!乖乖过来受死,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要是等老子抓住你,嘿嘿……你会后悔这辈子投胎做人。”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敢情都是十二连环坞的贼人。黑吃黑的事情我们可不掺和。”船把头横眉倒竖,“伙计们,把他轰下船去!”
水手们手执棍棒棕绳围了上来。
罗胖子急红了眼,探出头来冲着锦帆菩萨高喊:“方阔海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做过这许多事情。那个骚货自己勾搭四当家,干嘛让我背黑锅?!钱是冯驼子弄走的,张小乙是大当家亲手勒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这般奔丧一样紧跟着我,还不是为了我身上的东西?!惹急了我,我就把它扔进江里,大家谁也别惦记!”
嗖——
一柄飞刀擦着罗胖子脑袋飞掠过去,削掉他左耳耳尖一小块肉。罗胖子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嗖——嗖——
又是两柄飞刀疾驰而至,风声甚劲。
啪——
一条长鞭探出,把两柄飞刀打落到江里。宁芷昂首立在舷侧的栏杆上,裙摆随着江风猎猎飞舞。
“朋友,请问你是哪条道上走动的,敢淌十二连环坞的浑水?”方阔海擎出双刀。
“闲道。”宁芷轻轻说道。
“好!”话音未落,方阔海已经自锦帆快船上腾身而起,眨眼间旋飞到宁芷身前,双刀接踵而至。
宁芷内伤未愈,不敢强运真气,只能凭借招式身法灵巧来应对,长鞭游走着,控制住两人的距离。
不想方阔海功夫也是走迅捷一路,在半空中飞转腾挪,始终绕着宁芷缠斗。
二人交手三四十招,方阔海转身欺近宁芷身侧,反手一刀劈向她的腰窝。
啵——
钢刀撞在一个硬物上,撞击声非金非石。宁芷的衣襟却被划开,流露出了里面黑沉沉的物件。
方阔海一愣,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旋即跃身回到自己的船上,恭恭敬敬地对宁芷一抱拳,“唐突了。”
方阔海一挥手,锦帆快船调头就要离开。
客船上所有人全都摸不着头脑。
“罗胖子,你那颗狗头就暂且在你腔子上寄存几天,好好刷洗干净了,兄弟们还要割下来当夜壶使用。”这是大家听到锦帆菩萨的最后一句话。
甲板上的人怔怔看着宁芷,都不明白穷凶极恶的十二连环坞二当家为什么会给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如此大的面子。但无论如何,煞星总算是送走了,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白先生笑着点点头。
宁芷偷偷摸了摸腰间的水令牌,明白方阔海是看到了这件东西才收手的。一介水匪怎么会认识水令牌?而且他对这个东西好像极其敬重,看来十二连环坞并不是什么普通打家劫舍的强盗,一定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勾当。
罗胖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起来,我并不是为了救你。”宁芷淡淡地打断他。
罗胖子一脸媚笑僵在脸上,“那是为何……”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食言罢了。”宁芷转过身去不看他,“船把头,起初我不同意你把他留下来,就是看出此人并非像他所说那般是个落难客商。但是你既然执意把他留下来,那就送佛东到西,岂有再把他推出去的道理。不要随随便便承诺什么,如果你并不能保证做到的话。轻诺比失信更可耻,也更可恶。”
船把头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小姐教训的是,我白活五十多年了。伙计们,这位小姐在船上的所有花销,全都免了。再去准备一桌上等酒菜,送到小姐房里去。”
“不必了,答谢的事情,就由白某人代劳好了,毕竟如果没有这位姑娘,白某不免也要陷入贼手。”白先生伸手揽过宁芷。
“有白先生出面,那就更好不过了。您二位楼上花厅里面请,小人一定好好伺候。”船把头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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