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颜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数日。这天,天气突变,早上还红日高挂的天空,一下就乌云翻滚,黑压压的堆在宁津上空。
一直没有叔叔的消息,惜颜只能暗自的着急。看着这样的天气,越发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干嘛愁眉不展的?”马赫迎面向她走来,关切的问。
她就坐在滕椅里,呆呆的望着走近的他,那眼神就像一个茫然无助的孩子。
他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的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张叔还没回来吗?”她很喜欢他揉自己的头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发间传递到她全身。
“你怎么每天都问他?”马赫不满的收回了手,双臂抱肩看着她。她最近几天很奇怪,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问她,她却总说“我没事”。他甚至几次都以为她还在为刘玉坤的事而烦恼。可是,一旦他问她,她便又表现出轻松自如的样子来。
她轻摇着头,“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抬眸看着他,他的下巴上长了胡茬,更衬得他英气逼人。
他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旁,沉默了半会,说:“惜颜,你嫁给我吧!”
她低着头,这几天她一直没想过与他之间的事,她心里只想着叔叔到底怎样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人家真心待自己,自己却这样不把他放在心上。可是,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她绞着手指,面露难色,“现在这么乱,不如等太平一些了再说好吗?”
她说得倒也对,现在的确太乱了,而且他连一个像样的家都不能给她。又拿什么娶她呢?他苦涩的笑了笑说:“好,等太平了一些再说。”
他刚说完,就啪啪的下起了雨,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她)们坐在这台阶上,已经能有雨水溅到身上,他连忙拉起她的手躲到屋里去。
两只手交叉相握,十指相扣,他和她并肩站在窗前,听雨打芭蕉,看大珠小珠落玉盘。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张良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神色忧郁的找到惜颜。
“惜颜,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张良谨慎的开口。
惜颜的心咯噔一下,该来终归还是来了,她的心理准备也许从叔叔走的那一天就做好了,也许永远也做不好。她轻点着头,努力镇定的看着张良,“张叔,您说,我能够承受得了。”
“你叔叔被抓了,我昨天才知道你叔叔就是黑鹰。日本人拍了他受刑的照片,登在报纸上。你还记得我在家时拿给你看的那张电报吗?就是周逸男拿到了那份电报,然后顺腾摸瓜的猜出了你叔叔便是黑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周逸男带人给抓了。”张良似乎是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才说出来,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她的反应。孟尚武被抓,他其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报纸呢!我要看报纸。”她没有哭,只是低吼。她一向对张叔以礼待之,因为他是长辈,是张奶奶的儿子,可是这一刻,她无法控制。
“我没带报纸回来。”他骗了她,那报上的照片拍得那样惨,他都不忍再看第二遍,又怎敢拿给她看。
“我叔叔关在哪里?”
“没用的,明天就执行枪决了。他刺杀周逸男未果,被周逸男亲自抓住,是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他们对他用了酷刑,逼他说出他的上级。惜颜,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后来想,他是你的叔叔,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不如现在就告诉你,免得你成日的担心。”张良说完别过头去,她的双眼已经红了,可是却在强忍着泪水。
“他关在哪里?”她继续问,声音有些颤抖,脸涨得通红,像是整个皮肤都被浸染成了红色。
张良却没再说话,他怕自己一旦说出她叔叔关的地方,她会不顾性命的跑去。他站起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走了。
“你去劝劝惜颜,我怕她做出傻事。周逸男登这个报就是等着她去自投罗网,等着我们的同志自投罗网。”张良将报纸拿给马赫时说。
马赫接过报纸,只看了那照片一眼便直接往惜颜这边跑。
她的门大开着,而她没有在里面。他慌乱的喊了几声“罗政委”希望用这个称呼唤回她的理智。
“马团长,我看到罗政委往那边跑了。”一个战士看着一脸焦急的马赫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马赫立马撒开腿跑了起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追上她。
没跑多久便看到前面一个青灰的背影,他奋力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罗惜颜,你给我站住。”看她的速度不但没慢下来,反而更快了。他又改口:“罗政委,你等等。”
上午下了雨,泥巴路上滑溜溜的,跑起来也十分的费力。
他都有些后悔在山上时逼她跑步了,她现在倒全都派上用场了。
幸好他腿比她长,他还是追上了她,气喘吁吁的从后面将她拦腰抱住,吼道:“罗惜颜,你敢再跑,我就死在你面前。”看她不停的想挣脱,他只好使这一招了,顺便还可以检验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惜颜不动了,转过头来看着他,他果真拿了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她抬手握住了枪口,说:“马赫,周逸男把我叔叔抓了。我要去告诉她,他是她的叔叔,是我们的叔叔。她恨的是我,她知道了他抓的是叔叔的话,一定会放了他的。”
马赫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狠狠的骂道:“罗惜颜,你没想到你这样蠢,明明知道周逸男是不念亲情的 人,你还巴巴的去送死。你是她的亲姐姐她都肯对你下死手,更何况只是叔叔。她现在是左田景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叔叔明明知道她是你妹妹,都要去杀她,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我们所有中国人的敌人。你听清楚了。”
她呆楞楞的看着他,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他说了些什么,好像说她是我们所有中国人的敌人。她说:“马赫,你对我好点,好吗?我不是蠢,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做不到。”
他只觉怀中的她身子往下滑,他心中一紧,弯腰将她身子横在膝上,她竟然晕过去了。他伸手用力的掐着她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她才终于睁开了眼,虚弱的说了一句:“马赫,你竟然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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