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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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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坐到那家菜馆里,梁音笛依然有些神不守舍。

    “喜欢这里的环境吗?”

    “唔……”

    “这里的大厨会做你们家乡那几道名菜。”

    “唔……”

    “音笛……”

    “唔……”

    她抬起头,紊乱的眼神泄露了心情。

    “不舒服吗?”很寻常的问题,周凯关切的脸在眼前晃动着,不知怎么的,就变作了另一张脸,苍白的憔悴的疲惫的……

    梁音笛狠狠摇了摇头,那个影子淡去,周凯的脸依然在眼前。冲周凯抱歉地笑笑,“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周凯不动声色地把菜单往梁音笛面前推了推,“看看,哪些是你最喜欢的。我听说,这个厨师就从你们那儿来,做得一手地道的你家乡的菜。”

    勿需多言,只刚刚那一句,他便明了她心中转过的千转百回。他不想问,他不希望那些过去的事影响他的现在,他和她的现在,还有未来。一个聪明的男人应当懂得在什么时候装傻,比如现在。

    梁音笛盯着面前的菜单,与其说是被那上面熟悉的家乡菜所吸引,不如说借着这个间隙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应了对面男人的约,而且,看得出来,为了今天,他准备了很久。她不想拂了他的意。她知道,他是了解她的。刚刚那一句,足以让他明白太多的事。可是,他没有多问一句。这就是周凯,他总是知道在适时的时候说适当的话做适当的事,从不问让她难堪的问题,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让她从那些莫名其妙的回忆中解脱出来。这样的男人,即使不能成为更亲密的爱人,也应当成为足以珍惜一辈子的知己。是时候收拾好心情,埋葬掉那些早该被埋葬的人,好好开始新生活了。

    于是,再抬起头时,梁音笛的脸上已露出甜甜的笑。她指着菜单上几个红笔描了的菜,对周凯说:“就这几个吧。大厨推荐的,正是我最喜欢的。”

    菜很快端了上来,以水代酒,两人相聊甚欢,不觉就谈到了这次B市一中为表彰高考出色的成绩,奖励高三年级组老师去**山度假的事。

    “我本来该这批去的。可是,莫主任希望和我一批走,为等她,我就和晓清换了。”梁音笛咋咋嘴。

    “那挺好的。我下周刚好要去那边出差,说不定到时还可以和你一起爬**山。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日出,很有名的。”

    “你不知道吧,那里临近的T市是莫主任的家乡,这次地点也是她定的。她那天说,她20多年没有回去过了,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结果还有这个渊源。你们什么时候走?”

    “下周二吧。”

    “好,我们在**山碰面吧。”

    ***********************************************

    又一次化疗结束了。

    陆子谦慢慢松开紧攥的拳头,稍稍放松了蜷缩的身体,缓缓张开了紧闭的眼睛。终于,又是一天过去了。一天的辗转挣扎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再加上那两条已经感觉不出是自己的腿,他几乎没有办法完成翻身的动作。不过,这样也好,弯起的膝正好可以抵住还在翻腾恶心的胃,让它不断涌上的酸水可以生生地压一压。他实在没有力气挪到床边去吐了。床边的那个盆被好心的护士们换了好几次,弄得干干净净的,离他躺下的位置也很近,可是,就那么一臂的距离,他也挪不过去了。

    他侧卧着,脸朝向窗外。这原本是他疼痛发作时不想别人看到而强行摆的一个姿势,到现在,反而成了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让他看到窗外。那里,虽然黑乎乎一片,可是,他透过窗户,可以想像,想像远处**山的巍峨。李大夫说,等这期化疗结束,如果他的身体允许,他会带他去看看**山,还会告诉他一个关于他的故事。他知道,那是李大夫为了减轻他化疗的痛苦,给他画的一个饼。事实上,每一期化疗中,李大夫都会画各种各样的饼给他,不论他最后是否吃得到,都似乎能让他在这个过程中多一些期盼,少一点难受。

    陆子谦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僵硬的腿,有些哑然失笑。这一次,这个饼实在是离他太远,恐怕他真的吃不到了。可是,他还是期待着,即使爬不上去,哪怕能在**山下站一站也好。曾经,爬山是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活动。读大学的时候,他组织过校际的登山社,不定期地安排登山比赛。彼时,他总是健步如飞,一马当先……

    只有唯一的一次,例外。

    那是因为,她扭了脚。他背上她,向目标继续进发。那是夏天,一路逶迤,他衬衣的后背不一会儿就湿尽,不知道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汗。她说,你快放下我,一个人上去吧。他说,不可能。音笛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陆子谦都不可能,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记忆中,那一天,说过的那句话应该是这辈子对梁音笛说过的最炽热的话了。彼时,他那样说,也是那样想。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所有的承诺会如风般飘逝。而他,终于成了那个决然抛下她的人!

    痛再度袭来。不是惯常的肌肉痛,却比那个更猛烈千万倍,宛如千万把小锯缓缓地凌迟过他的心。那股强压的液体终是没有再听从他的指挥,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几分腥,几分苦……

    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仰卧着了。病房内的灯亮得晃眼,李大夫的脸分外凝重。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见他醒过来,李大夫的眉头轻轻蹙起:“你刚刚吐血到底是为什么?我查了今天的化疗用药,虽然有副作用,但不至于让你产生这么剧烈的反应。所以,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不语,只是下意识地想侧身蜷起来。

    “是想起了她,想起了和她有关的事,对吗?”李大夫突然说,震得他勉力进行的动作蓦然停住。

    “如果不太为难,我希望听那个故事,你的。”李大夫的声音仿佛很遥远,但却分外清晰:“心病不除,你的病好不了。当然,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相信我,其曲折嗟叹不会比你的差。”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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