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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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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那边有很大的女声传出来,那样大,我离得那么远,甚至也听得到。我看到他的眉头轻蹙了下,只是一下,他的面部表情就恢复了正常,除了腰弯得微低了些,他的声音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我听见他说:“我以为,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还听见他说:“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在这边搞了个医疗器材公司,请我过去做顾问,我很有兴趣,已经答应他了。”他说这些话时,声音始终保持在一个调上,就像话剧演员在台上说着最熟悉的台词。我想我开始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突然,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我看到他原本平静的脸狠狠地扭曲在一起,他蓦地把腿支起来,狠狠地顶在他的胃上,然后,继续用那样平静的语调给那边说着话,我甚至在他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痛楚。他的表情平静而坚定,声音如同表情一样。我听见他说,你自己决定你的事。然后,我看见了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我看到他突然捂住了话筒,冲我不断地招手,止不住的咳一浪高过一浪。血,和着他的咳,飞溅到他的四周,再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奔过去,听见他压低的颤抖的声音:“请你,再给我一针!”

    我想拒绝的,可是我再次看到他的眼神,绝望的无奈的哀求的眼神。我如同被下了蛊的人,按着蛊的意志做着该做的事。

    针下去的时候,他才勉强抽出一只手来,摸出张纸,草草地在自己的嘴角擦了擦,然后将那团纸狠狠地攥在手心中。他移开了话筒,继续和那边通话。和刚刚相比,却仿佛立刻变了个人。他的声音淡定得如同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的脸上甚至还有笑。许是刚刚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他说得有些慢,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清晰的语句和完整的表达,甚至连中途那些间或的轻咳也不能将他的思路打断。看着那个面色死灰依旧把自己蜷缩得紧紧的却目光坚毅的男人,我忽然明白,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段话,他不知已经殚精竭虑地准备了多久!

    那段话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即使在我这个外人听来,也如平地惊雷。我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梁音笛会有怎样的反应。我略微地往上走了两步,刻意竖起耳朵去听。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我想听到她的反应,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是,她的声音太低,或者,由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有发出过声音,我能听到的,只有他的声音——平静的淡定的不紧不慢的云淡风轻的,一字一句,宣布着他最重要的决定!

    我不知道他排练了多久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可是,我忽然发现,他不去当电台DJ真是可惜了。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动听,连对心爱的人说着最绝情的话都依然那么动听,平静而动听。

    忽然,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那眼太过突然,也太过锐利,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忽地笑了,转回头对着他的手机,他说“对不起……音笛……”

    有鲜艳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的身体猛地战栗了下,只是那么一下,他已经把那些痛楚好好地掩藏了起来。他迅速地摸出一张纸,轻轻展了展嘴角,眼中再次露出那种坚毅和决然。

    然后,我听到他说,一字一顿。

    “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不过我来不及管了。因为,我看到他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他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不,不是掉,是滑落在地上。他原本紧紧攥着手机的手,松开了。他的人,和手机一起落在了地上。还有,交织在一起的白和红。白的是脸,红的是血!

    他是晚上8点过苏醒过来的。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对着我说“谢谢”。接着,便想撑了床沿起来。

    “我想,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你该安心地呆在这里手术了吧?”我下意识地阻住了那只手,手底被支起的骨戳得生生的痛。

    “还……不能……”他轻轻地摇头,“我……还有一件事……”他侧头轻咳,好一阵才找回声音:“只有……这件事……完了,我才能……安心……手术……”

    “可是……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下午李大夫已经说了,反反复复的胃出血和止不了的痛都只证明一件事——他的病情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急速地发展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出院。

    “或者,我们换个思路。”我斟酌着字句:“等你手术完,再去处理那件事,可以吗?”

    他闭了眼,似是在思考我的话。灯光打在他线条愈加分明的脸上,泛着青白的光。

    在这个夜晚,在这间病房里,我坐在他的病床前,有那么几分钟,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太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似乎,这个世上,只有,我和他,两人!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在同样的这几分钟里,他的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他也在想着我和他的事,不过,却不是我想像的那样。

    所以,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尽管声音虚弱,但他的态度却分外地肯定。他说:“我想过了,我必须……得先做……那件事!”

    然后,他转头看着我。我发誓,尽管我们曾经单独相处过,可他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光看过我。那是夹杂了歉疚无奈和期望的眼光,更是一种让我陌生的不寒而栗的眼光。

    我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瑟缩着,我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然后,我听到他说,低低的。

    “对不起……王月,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可是那晚,他只说了这个就昏睡过去了。许是药物的作用,许是心情的因素,虽然一夜辗转,但比起那些曾经被疼痛煎熬的夜晚,那一夜,他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他依然坚决地出了院。他不曾告诉我,究竟要我帮他什么,但是,从那一天开始,他让我搬到了他那里。他把卧室留给了我,自己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

    我躺在充满了他气息的床上裹紧足够盖两人的被子,辗转难眠。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只知道他也没有睡。因为,沉寂的夜色中,隐隐地飘落着淡淡的烟味,夹杂着轻浅的咳和低落的喘息,整夜整夜……

    第二日忍不住我终于问他,你究竟要干什么?

    他苍白干裂的唇很勉力地向上弯了弯,吐出一个词:WAITING!然后,拿起桌上的烟,点燃……

    所有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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