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

    那天下午,学生们和周凯走了之后，陆子谦也没有再说话。捧着一本书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两个小时，书不曾翻过几页，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书一次。临了,连招呼也不曾对梁音笛打就离开了。等到他拎着做好的晚饭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梁音笛终于忍不住开了腔。

    那是他照例盛好一碗汤递过去的时候，梁音笛没有接，而是把脸扭向一边。

    陆子谦奇怪地看了看碗，冬瓜蛤蜊汤，是她最喜欢的。

    “咋了，没胃口？”

    “不是,汤是酸的。”闷闷的声音。

    酸的？！陆子谦把碗凑在自己鼻子跟前仔细闻了闻，清香扑鼻,哪有什么酸味？

    “没有酸味啊……”

    “我说酸的就是酸的。这醋喝饱了人做出来的饭菜还能有别的味儿？”

    陆子谦这才明白梁音笛指的是什么。他放下汤，走到另一边，盯着梁音笛看了好半天没说话。

    梁音笛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伸出手来上上下下把自己的摸了一遍。

    “干嘛？被我说中了心事，想打击报复？”

    “没有。”陆子谦到这个时候才忍不住笑起来：“我正在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喝饱了醋。”

    梁音笛反应了两秒，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举起粉拳锤在陆子谦身上。

    “你可别不承认啊。从下午人家周主任带我的学生过来开始，你那脸黑得就跟要滴下水似的。人家好歹是领导，而且你今天也听说了，很快还是直接管我的人，特地来看我，不好好地接待，以后有的是‘小鞋’给我穿。”

    “我看这个领导对你这个不知转了多少级弯的下级关心得有点过了吧。”陆子谦重新过去端了汤，递给梁音笛，自己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去。

    “什么嘛……”

    “你昏倒了，人家领导用‘凌志’送你回来；你生病了，领导隔三岔五就来关心；你要出院了，你领导对着我说感谢……”

    “行了，人家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什么身份？你不是给他介绍过了吗，陆子谦，B市人民医院脑外科‘陆一刀’……”

    “那我怎么说？这个，我前夫……”梁音笛“噗哧”一声笑出来，“得，别自己没事找事了，我和他，关系不会比你和王月的关系复杂！”

    话出口，梁音笛就后悔了。端起碗掩饰般地大喝了一口，透过碗的缝隙偷偷打量椅子上的人，他的脸白了白，眉头蹙地起来。

    “子谦……”再喝了一口汤后，梁音笛怯怯地叫了声。

    “我和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他长叹了一声。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正面谈到关于王月的事。梁音笛除了大口大口地喝汤，什么话也不敢接。凭心而论，她曾经是那么想听那后面的话，这么久以来，她凭着别人的描述，自己的感觉在心底里，把某些东西描述过千百回，可是，她从来没有从当事人的嘴里听到过有关这事的一点半点。她曾经很深很深地纠结在这个上面。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放下了。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或者说，是否真的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好歹是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了，套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沾了点重生的边，这感情也该重生了。既是这辈子的事儿，哪里还用得着去管上辈子的那些恩恩怨怨。所以，她刚刚才那么坦然地说出那样的话。

    “音笛，其实我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我和王月之间的事了……”沉默了片刻，陆子谦接着说。

    “子谦，你误会了。”梁音笛放下碗，急急地一摆手：“我刚刚那话不是那个意思。再说，那些事都过去了，我真的不想再提，你也不用再跟我解释什么的。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

    “音笛……”陆子谦也许是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也许是想到了其他什么，叫了一声梁音笛后，就没有了下文，隔了好久，才冷不丁地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那个周主任，家里是做什么的？”

    梁音笛半天才反应过来，“好端端的，问这个做啥？”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他父亲你也认识的。”

    “我认识？谁啊？”

    “咱们B市日报几乎天天都有，B市电视台上天天都见……”

    “你是说，周旭市长？”

    梁音笛点点头。

    “难怪，他那么年轻就做到了教委副主任……”

    “也不完全靠他父亲的关系。人家是北师大的高材生，前几年又去英国进修了两年，拿到了教育学博士学位。还是很有水平和能力的。他当教委副主任主管中学以后，对我们这边教学的一些思路提出了革新的意见，很有创意的。我觉得，他那个五年规划要是真的能实施，我们B市的教学面貌会有质的改变。”

    “看来，你对他印象蛮好的嘛？”

    “本来嘛，他没有一点领导的架子，又听得进我们的意见……”

    “还年轻英俊……”陆子谦接，脸上说不出是啥表情。

    “你又想歪了！”

    “没有。”陆子谦突地笑了：“我只是在想，如果多个对手出来，我是不是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去你的！”

    几天以后，梁音笛通过了各项检查，顺利出院。

    “终于回家了。”推开家门，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梁音笛伸了个懒腰。

    “子谦，你天天在家做清洁？”环顾四周，室内所有东西连摆放的位置都与她走时一模一样，只是纤尘不染，就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

    “也没有专门做。就是回来做饭的时候收拾下。”陆子谦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六顶帽子过来：“这段时间，你那头可得好好护着。这两顶是毛的，这两个月刚好；这两顶是呢的，开春了就用得着；这两顶是布的，再热点就得换上了……”

    “你啥意思？”看着面前那一堆颜色各异样式不同的帽子，梁音笛翻起了一对“大白眼”，“你知道，我这人马虎，这些复杂的事儿，自己记不住。得有人在旁边提醒。”

    “音笛……”陆子谦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次我请了那么久的假，真回去了，肯定有好多事儿。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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