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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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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音笛是半夜醒过来的。满眼的黑让她有一刹那间的错愕。然后,《孔雀东南飞》、“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是他们两个自己对爱情不坚贞……”还有,陆子谦的笑……昏迷前的一点一滴慢慢地在记忆中复苏。可是,自己明明在学校的课堂上,明明是早上第一节课,为什么看不到一个学生,为什么,满眼俱是黑暗。她的心一颤,手跟着便剧烈地抖动了下。

    “这是哪里?”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大,像她在课堂上洪亮而清晰地发问,可真的出口,才发现那个声音低若蚊蚁。

    可是,立刻,她的手,微抖的手被一双手握住了,并不暖,但似乎让她慌乱的心瞬间便定了下来。那种感觉熟悉而美好。

    “音笛?”低哑并不掩敦厚的声音响起,如过往那般柔情似水。

    难道,又是在做梦?

    “音笛?”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回应,男人的声音略提高了些,夹杂着些说不出的慌乱。那双微凉的手又紧了紧。

    一定是在做梦!梁音笛的嘴角微向上弯了弯,在暗黑的夜里无声地微笑。

    陆子谦何曾有过这份凌乱?他一贯是优雅从容处变不惊的。即便是争吵纷闹,即便是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他又何尝将怨怒嗔怪坦露过一点半点有形于表?

    因为,他早已不在意了。不在意你这个人,更不在意曾经的那些两情缱绻心心相印……此刻,又怎会因你而慌乱失色?

    所以,这个一定不是现实中的他。现在,也一定不是现实!

    轻轻的一声“啪”,病床旁的小灯亮了。光线很柔和,可梁音笛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是不是很难受,音笛?”手依然被紧紧地握着,尽管闭了眼,梁音笛也能感受到那份熟悉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有些迷茫地睁开眼。

    陆子谦的脸很清楚地在眼前。微蹙的眉、焦急的眼、紧抿的唇,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梁音笛狠狠地眨了两下眼。他的脸很真实,除了,比梦中的来得苍白瘦削。她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立刻,便被握得更紧。这样的触感,在梦中,也不曾有过。

    “子……谦……”她眯起眼,有些不确定地叫。该死的头,又开始痛了。

    “是我。”男人握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摩梭,“我来晚了,你受苦了……对不起,音笛……”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滴在梁音笛的腕上。尽管头痛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却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清醒。闭了眼,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拭过男人的脸,她突地笑了。

    “你真的是陆子谦?梁音笛的‘乌克兰大白猪’?”

    那双手颤了一下,很深的。接着才是男人压抑的颤抖的声音。

    “是的,我是,我的‘小猪’……”

    “原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梁音笛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握着她的那双手立即松开了。她看着他站起来,微弯了腰,拿过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倒了些水,再拿出另一个杯子,小心地让水在两个杯子往复倾倒一阵后,才试着尝了尝那水,取出一根特别的吸管□杯里,小心地递到梁音笛跟前。

    “你就躺在那儿,小口地吸。”他说,依旧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手中水杯的位置,

    梁音笛轻轻地吸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微甜,带着红枣的清香。呖下去,早就冒着烟的嗓子润泽起来,连干涸的心也似乎活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太过美好,美好得,实在不真实。

    “为什么?”下一刻,梁音笛咬了吸管,哪怕喉咙和心是那样渴望,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她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什么?”男人抬起眼来,温柔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梁音笛盯着陆子谦,一动不动。

    “因为,”男人垂眸,很好地掩去了眼中那些复杂的东西,再抬眼时,依然满是温柔:“你病了。”

    “可是,这个,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话出口的时候,梁音笛不是没犹豫过。从确认不是梦境到现在,她也清楚地听到自己心底的欢歌。陆子谦来了,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冲着自己笑。这一刻,她很开心。可是,开完了心,头脑却一刻比一刻更清醒。眼前既然不是梦,这个男人就只能是自己已经离了婚的前夫。他来这里,到底为着什么理由?是怜悯是愧疚还是……爱?她发现自己居然把握不住想像不到更害怕触及。内心深处,她是渴望的,渴望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但是,她不能去问不敢去问。这要摆在以前,根本就不需要问。凭她梁音笛,对陆子谦,除了信心还是信心。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毕竟那些回不去的过往摆在那里,更何况,剩下的,还占着三分之二的概率——她输不起。她需要的,是听陆子谦亲口告诉她,帮她确认她心目中的那个标准答案。可是,在没有得到标准答案之前,她梁音笛能做的,只能是维持着这张冷脸旁敲侧击。

    陆子谦握着水杯的手抖了下,似乎连带着身体也颤了下。沉默了有几分钟那么久之后,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响起。

    “因为,我是医生,你是病人。”

    果然,他只是怜悯!

    头,像被大锤狠狠地锤了下,眼前男人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她握紧了拳头,依然禁不住□出声。

    “音笛,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恍惚间,男人一个箭步就冲到床前,轻柔的指腹在她的太阳穴上有节奏地打着圈。

    好舒服!

    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医生对病人应当做到的!

    “陆大夫,谢谢,不用了,我没事。”

    梁音笛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虚弱地响起,却透着说不出的坚毅决绝。

    “音笛,不要任性!”男人的声音透着一丝丝的恼怒。

    “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我想,男医生应是不方便留在女病人的病房中的。” 她却执拗地转开头,闭上了眼。

    她从来,便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有些事,知道了答案,便用不着再纠缠。

    “音笛……”

    “请你出去!”

    望着病床上那张脸,陆子谦深深地叹了口气,弯了腰,有些趔趄地走出门去。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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