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飘蓬

    杜鹏晔扶着福王，趁着夜色，悄然潜回了城。一时找不到妥当的安身之处，遂决定先去斐蟠以前的住处。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却恰恰是最安全的。

    到得那里，福王不及处理伤口，便将下午已送陆玄去杜鹏晔的住处，并以投亲为由安顿下来的事简要说了。杜鹏晔心下感激不已，连忙叩谢。

    “不必。陆卿家因我受累，此举不过略补我的愧疚之意。”说着，福王略挪挪身子，不经意扯动伤口，疼得他每天紧攒。

    杜鹏晔赶紧上前帮忙，扶其半倚床头坐定。

    “鹏晔，你一会就走吧。”

    “不，臣不能撇下王爷独自在此。”杜鹏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福王摆摆手，虚弱地说道，“回去方为上策。”

    杜鹏晔何尝不明白福王之意，只是他有伤在身，弃之于此，实在不合情理。

    “回府前，再去帮我办件紧要的事。”说着，福王自怀中取出了一把铜钥匙，递与杜鹏晔，“我书房书架后有个暗格，其内放着些文书、银票和一些药。银票，你送两千两去红艳楼给寰娘。其余的，白日趁便时，给我送过来即可。”

    福王的话犹如闷头一棍，让杜鹏晔怔傻当场。他没想到福王竟会如此看重寰娘。而现下的情形，也是自己之前始料未及的。如今，福王对自己，对恩师均有救命之恩，自己如何能再涉入其中？可自己对寰娘也是真心一片，又怎能割舍？

    他木然地望着地上的方砖，不知该如何应对？

    福王见杜鹏晔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知其心意，不由叹道，“这番安排，不过为了了却之前的约定罢了。天一亮，或许我便不能再护其清白了。”

    话虽如此，心中却难以掩饰他对她的感情。不过，一来现在是用人之际，二来生死未卜，如何能奢谈这些？再者，他与她之前对那晚的事是有约定的，目前情况有变，他只怕她……

    杜鹏晔怔怔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只是……”说至此，他又垂下眼帘，踯躅道，“如果她不肯接受呢？”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他也明白这一去，她会怎么看他，可是他不得不去，此刻也不得不问。

    “无妨。你就把方才的话说给她听即可。”福王捂着胸前的伤口，阖目倚靠在床头。因流血不止，加之一夜疲累，他觉得虚弱无力。

    夜色浓浓，小巷幽黑。远处一盏摇曳的灯火，明灭不定。

    一炷香的功夫，杜鹏晔来到了红艳楼的后院外。

    其实，从福王府到这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缓缓行来，只因他不知道如何启口。如果他之前并未提及为寰娘赎身，抑或寰娘已经答应了他，一切便不会像现今这样艰难。可是，没有如果。他知道，这一进去他必将失去她。他甚至能想象寰娘会怎样地蔑视他，嘲笑他。可是，他却没有另外的选择。且不说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算有，他也不能瞒拂福王之意。

    他驻立于院墙下，仰望夜空。漆黑的夜幕，没有点滴星月。

    时间缓缓流逝，他知道不能再拖了。又踌躇一刻，方一咬牙，跃入了院子。

    “是鹏晔吗？”一抹清丽的白影，自石桌旁，缓缓行来。

    杜鹏晔心下一梗，有些不自然地应道，“嗯。”

    寰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杜鹏晔，见其浑身血污，胸腹处都有刀痕，似方经过一场恶战。她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出了何事？”

    杜鹏晔摇摇头，“你一直在这儿？”

    此刻，他发现面对寰娘，将方才一席话道出，比想象的更为艰难。

    寰娘点点头，“有何需要帮忙的吗？”

    杜鹏晔滚了滚喉头，有些吃力地说道，“抱歉。我……，我是帮福王给你送这个来了。”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了早已备好的银票。虽然强作镇定，但他的手由不住一阵颤抖。

    寰娘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她静静地望着杜鹏晔，两汪秋水，几多心绪翻腾其中。她以为他不同于旁的人，不想原来也不过如此。

    稍适，她面色一沉，冷冷地问道，“他为何不亲自来？”

    杜鹏晔自知对其有愧，经不住她冷目逼视，垂下眼帘避过其目光，“他受了伤。”犹豫一刻，又补充道，“亟需照顾。”不过四个字，对他而言，却好似剜心掏肺般。

    寰娘轻蔑地瞟了瞟杜鹏晔，背过身道，“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

    杜鹏晔颓然地垂下头，“我的。”

    他很想向她陈明事情的原委，但是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一切的解释都是枉然。

    寰娘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带着银票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向草舍行去。

    “寰娘，寰娘。”杜鹏晔连忙紧跟几步，“他知道你不肯接受，故而让我转告你：这番安排，不过是为了了却之前的约定。天一亮，他就不能再护你清白了。”

    “哦？”寰娘驻足回望着杜鹏晔，嘲讽道，“看来，王爷可比你有情意。”说着，她一面走进草舍，一面冷冷地道，“地址和药一齐留下吧。”说完，“砰”地一下将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福王之举，不过是要自己信守承诺，对那晚之事三缄其口。而杜鹏晔的行为，完全出乎所料。诚挚的誓言，不过就是这些官宦贵人的一个玩笑。相信它们的，只有傻子，而自己却恰恰就是。自己，在他眼中终究只是一个卑贱的女子。

    寰娘背倚房门，无助地望着壁上的字画。一行晶莹的泪珠，自如玉的面颊，悄然滑落。

    杜鹏晔呆呆地站在院中，耳畔久久地回响着寰娘那句话。他真想冲进去，带着寰娘立刻离开这里，只要她愿意。可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不能弃恩师和福王于不顾。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漠视恩师和福王的安危。

    他痛苦地阖上眼帘，一滴清泪自眼角溢出。

    夜无尽，风渐起，茕茕孤影独立。

    杜鹏晔不知是怎么离开的红艳楼。他失魂落魄地在黑黢黢的街巷中走着。到得一拐角处，一个清朗而略带些许暧昧的男声，骤然响起，惊醒了杜鹏晔。

    他稍敛心绪，回复自己以往的警觉，悄然驻足，微微探头，望向拐角外，只见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他们都穿着夜行衣。

    “你终于出手了？”黑衣男子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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