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景山向下望去，整个京城一览无余，青灰的瓦顶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偶尔几棵青松在屋檐错立间显露出来；远处一片片升腾起的似烟又似雾的白气直连着天边，苍茫一片。浑厚的晚钟声在屋宇之间穿梭，飘荡在紫禁城的上空。
婉贞与晴雪一同在长街行走，欣赏冬日的傍晚。走至顺贞门门口，婉贞远远地望着门上挂着的刻有“顺贞门”三字的牌匾默然不语。晴雪看着天色已晚，道：“主子，咱们回去吧，入夜了，再在宫里四处行走就不合规矩了。”婉贞闻言点点头，转身要走，不想刚转过身来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朝着婉贞缓缓走来。
夜幕慢慢垂下，来人渐渐走近，透着薄薄的暮色，男子挺拔的身躯更加清晰。婉贞望着那熟悉的面容，心里像是有巨浪在翻滚，有些激动又有些感动，婉贞抚摸着胸口使自己平静下来，但眼圈儿却不禁红了，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音。
晴雪知趣的退去一边，跑到长街拐角处望风去了。佟武在婉贞面前停下，想要张开手抱她，最终张开的两臂还是尴尬的合在一起，向婉贞作揖道：“给贞贵人请安。”婉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大人同安。”说毕，两人之间便是长久的寂静。
半晌，佟武重又开口，一字一顿道：“你放心。”
“我自然是放心的。”婉贞了然。
“佟武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别门女子为妻，董鄂婉贞便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子。”佟武眼睛直视婉贞，诚恳道。
“这又是何苦？”婉贞哽咽，“你这样为我，我很高兴，可是又令我很不安。”
“你怎么这样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娶妻，何来后人？佟伯父怕是要伤心了。”
“贞儿，我，”佟武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道：“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人再好，可终究不是你。”
清冷的月光乘着凛冽的北风如银瀑般倾泻在重重屋檐上，干枯的树枝倒影在墙上，寒风呼啸而过，墙上的阴影也随之摇晃，暗夜里瞧来多少有些惊心。
晴雪跑过来，慌忙道：“有人朝这儿来了。”婉贞隐约听到有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看了一眼拐角处，对佟武道：“你会找到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好女子，一定会的。”佟武还想再说些什么，怎奈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只得紧握了婉贞的手一下，便匆匆离去了。
婉贞刚转过身来，只见佟妃便领着一众宫人远远走来。婉贞扶着晴雪迎上去，“佟姐姐这么晚了是要到哪里去啊？”
佟妃忙行礼，道：“贵人好。我到慈宁宫去，给玄烨送些东西。”婉贞点头笑道：“如今玄烨住进了慈宁宫，姐姐要看他可也省了不少功夫。”佟妃嫣然一笑，柔声道：“是太后疼惜玄烨。”婉贞心知佟妃赶着去看儿子，便微笑道：“姐姐快去吧，再晚些，恐怕太后就要歇下了。”佟妃微笑点头，规矩周全的行礼告退。
婉贞看着佟妃远去的背影，对晴雪道：“你觉着佟妃这人怎么样？”晴雪紧了紧婉贞披风上的丝带，道：“礼仪周全，谦卑和顺。”婉贞皱眉道：“你不觉得，近来她的恭谨有些过分了吗？”晴雪思索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婉贞长舒一口气，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吧。”
晴雪扶着婉贞在长街上慢慢走着，夜风沉寂，吹得婉贞两把头上的流苏一卷一卷的。婉贞抿抿耳边的碎发，道：“他为我做的太多，而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晴雪眼睛盯着地，仔细的将路上的碎石踢到一边，道：“其实，只要您平安，就是能为佟大人做得最大的事儿。”
“是吗？”婉贞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当然。”晴雪肯定道。
“我只希望他好。”婉贞平视前方，眼神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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