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雨夜，空空荡荡的街道，有点吓人地只有雨水冲击世界的声音，偶尔稀疏地走过几个行人，啪啪地趟水声也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里，世界的模样统一得有点恐怖，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一把巨大的旧式雨伞慢慢地从街角移出，伞下是位面容清秀的妇人，她身材单薄，穿着朴素，反倒是手中拎的大包包装精致的礼盒显得与其有点格格不入，她紧蹙着眉头，眼神寡淡无力，心情不好的表现是每当袖子被拉扯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而袖子下发出的小小细细有点凌乱的脚步声是一个扎着马尾辫，半边身子都被淋湿的小女孩走出来的。
女孩脚步趔趄，但目光坚定，她的头发近乎湿透紧贴着脸庞，眼睛被撞到脸上的雨水打到几乎睁不开，嘴角略带委屈但倔强地抿着，她脚上的鞋子已经淹没在街面积累的雨水，因为拉着妇人的袖子，她必须加快自己的步伐，哗啦啦地在水里跑动，即使咚地跌倒也不吭一声快速爬起，自觉得让看着的人有点心疼。
两人穿过街道，细细的巷子，古旧的石桥，缠满藤条的围墙，最后来到一座居民楼下，妇人收好伞，用手细细擦去礼品上的雨水，整整衣服，捋清自己的头发，然后抓起伞使劲甩两下，便径直向楼上走去，女孩赶紧跟了上去。
堆满煤球、自行车、各种杂物的过道，妇女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下泄露着橘黄的灯光，屋里有欢快的电视声音，妇女敲了敲门，没有反应，迟疑了一下，妇女又敲了两下，喊到，“陈组长——”
有穿拖鞋的窸窸窣窣声音，半响，“谁啊——”懒散的回答。
“是我啊，嫂子，夏山的媳妇王香，嫂子，我们见过面的。”
门啪地打开，光一下刺入夏梦的眼睛，她向王香的身后躲了躲，“是你啊！”打开门的妇女穿着桃红的睡衣，斜倚在门上，没有一点请人进屋入座的意思，“说吧，什么事”
“呵呵，是这样的”王香笑了笑有点尴尬，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拎出躲在身后的夏梦，“孩子们的事，我都听说了，确实是我家小孩的错，她年纪小，我们又都忙，没时间管她，所以做事不分轻重，您看，我特地带她过来给您陪不是来了，快，快给阿姨说对不起”
“对不起”夏梦低下头。
“切——对我说什么对不起啊，打得也不是我啊，再说了都打成那样了，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听说当时打得挺顺手的啊，啪啪就两耳光啊，呵呵，我们做父母都舍不得打，轮到你们家来教育了——”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王香把手中的礼品递了过去，“大人大量——”
“得得得”粗鲁地推开，“谁稀罕呀，换过来我赏你两耳光再给你一包子，你乐意啊，你看，你看我家小孩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说起来就气，好啦，好啦，走开啦，别挡我家门口”门啪地关上。
“唉”王香叹了口气，看着低下头的夏梦手狠狠地戳到夏梦的脖子里，“你看你做的好事！”跺了跺脚，转身匆匆离开。
回到家里，夏山正坐在房中看电视，看了看刚进家门的王香和夏梦问，“没收？”
“嗯”王香转身进了里屋，夏山把电视关了，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头，“没事，去给你妈妈打盆热水来”夏梦点点头，进了厨房抽出水盆，打开水龙头装了小半盆，又加入热水，手摸摸，便捧到卧室门口。
“别担心了”
“怎能不担心，陈麻子的小心眼，全工厂都知道。”
“他不就一组长吗”
“他这组长要整你可以把你往死理整好吧”
“哎呀，没事啦”
“都怪这丫头，一点都不替咱们省心”
“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嘛”
“你就知道护着她，我看这丫头不是什么好货”
“你又来了，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
“你不信，真是奇怪了，生她的那晚我正好梦见一只蝎子蛰了我一下，哪这么巧，我看她就是一只毒蝎子转世不是什么好货——”
夏梦捧着水又转身回到厨房，低着头，细细擦去眼角的泪水，吸吸鼻子，又捧着水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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