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帝色

    离开药王谷后，沐元青又回到了回歌。

    这一次，她的目的已很明确。

    她要找到丁香的母亲、她的婆婆，蜀国当年的空碧公主谢芷冰，带她回去，让她与丁香母子团聚。

    在这个女子身上，还有太多未解的谜题。那些谜题属于她和她哥哥，也属于丁香。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机缘。许多人苦求不得的答案，丁香寻找多年未果的答案，其实就在那个最初每日给丁香送饭的的哑婆婆身上。

    沐元青后来在那座黑塔附近找到了当年那个哑婆婆住过的小屋，推开屋门的一刻，古老陈旧的烟尘气息扑面而来。

    沐元青掩住口鼻，走了进去。她惊讶地发现，这里藏着许多年轻女子的梳妆工具，绝不像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妪所拥有的。

    她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然后目光蓦然一变！

    在这里，有一张菲薄如纸的人皮面具，面具上那张脸，赫然与当年日日送饭给丁香的那老妪一模一样！

    她继续摸索着，在那个抽屉里，又摸索到了几匹微微有些泛黄的布料。那些布料的质料很是特别，非绢非纱、非绮非绫、非罗非锦、非缎非缂……这触感，竟与当年在她和丁香大婚前，丁香给她看的、他母亲留下的那两条帕子的触感完全相同！

    她蓦然明白了一切，全身一震。

    原来，丁香一直心心念念多年的母亲，竟一直在他身边、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默默陪伴了他十三年！

    当初慕容觅雪之所以能找到那方帕子，威逼丁香去北燕国。或许就因为她已经探究过丁香的身世，发现了这间小屋的秘密……

    若非十三年前，他为自己所救，或许，他的母亲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守护着他、陪伴着他……

    可现在呢？她究竟去了哪里？

    她向这附近的住民打探了良久，才知道。那聋哑老妪后来一个人闯入了回歌城东面的九云密林中。

    那片密林中四季飘散着浓郁的五彩迷雾。有人说。那是个神圣之地，进去的人都会被仙使带入天庭，他们流连天庭，再也不会回返人间；也有人说。那五彩烟雾其实是种可怕的毒瘴，不止会令人迷失方向，更会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一分分剥夺人的生命，进去的人，全都会化作森林中的一堆堆白骨。成为滋养这些可怕毒瘴的肥料……

    附近的好心人都苦劝她千万不可闯入那片诡异的森林。然而沐元青站在九云密林外看了许久，只是回回歌城备了些当地人出入深山野林预防瘴毒的普通解毒丹，带上了足够的干粮和水，便含着解毒丹，闯入了这片烟霭飘荡的密林。

    她在密林中探寻了整整七日七夜，一次又一次迷路，幸亏她熟识奇门遁甲之术。终于破解了迷阵，在密林深处找到一座倚山而建的小木屋。

    她敲了敲木屋的门。良久，仍无人给她应答。

    但她知道，这里住得有人。她甚至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此间的主人，正是当年那个易容成聋哑老妪的女子——丁香的母亲，空碧公主！

    她索性在门外跪下，扬声道：“请问前辈是蜀国的空碧公主吗？”

    里面的人沉默了良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门被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推开了。

    一个女子杵着盲拐，从里面缓步而出。

    这个女子看去并不显老，肤色白皙光洁，仿佛不过三十来岁的女子。然而，她的脸上却覆满了与她气质与皮肤绝不相符的、纵横狰狞的疤痕。

    那些疤痕交错着爬满了她的整张脸，而她那双大大的桃花眼中也是毫无神采，空洞而无焦距。

    当年那个日日为丁香送饭的“老妪”，如今竟已盲了？！

    沐元青透过她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依稀看出她与丁香相似的面部轮廓、以及她双颊那两个隐约的笑涡，顿时失声道：“您，您是谢欢尘的母亲、空碧公主吗？”

    女子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她，脸上扬起一个飘忽的笑来，声音竟是如碧水般柔润动听，“你是……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女孩子？”

    沐元青蓦地一惊，“您，您如何知道？”

    这么多年了，她的声音早已不再似当年那个稚声稚气的孩子。而这个失去了视力的空碧公主，也看不见她的容貌……

    然而，谢芷冰只是微弱地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就是知道……从当年那孩子第一眼在塔顶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孩子喜欢上你了。他是个极度固执而深情的孩子，第一眼认定的东西，死也不会变……”

    沐元青微微一震，就听谢芷冰又轻叹道，“他第一次用糕点喂饱了你的肚子后，就每日站在那塔顶的窗子前，等着你来……每一次等到你，隔得很远，我都能看到那孩子偷偷流露出的、欣慰的笑意。”

    沐元青眼眶渐渐湿润，强自忍住了在这位前辈面前哭泣。谢芷冰又幽幽说道，“后来，他约你中秋去见他。中秋那天，他天还未亮便起来，站在那窗子前一直朝官道翘望着，等着你来……到了晚上，他让你在下面接住他，他从窗口跳下来……那一刻，那孩子是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交付给了你……”

    沐元青眸中珠泪翻滚，哽咽着问道：“当日，您一直看着的？”

    “是啊……”谢芷冰嘴角又浮出笑来，刀痕遍布的颊边两个笑涡隐现，“我一直看着……但是我们都不会武功，没有人能救出他。也许只有你……你是天命为他选定的人。”

    沐元青神色震动，咬住唇没有说话。谢芷冰却微微一笑，无神的眸子望着她，“你后来……是不是嫁给他了？”

    沐元青微微一惊，颤声问，“您，您如何……”

    谢芷冰微微笑着，语气中满是对她儿子的信任与了解：“我知道，凭那孩子惊人的意志力和耐性，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能够追求到。”

    沐元青抿了抿唇，凝视着她，“那么，您是否相信，他已经光复了蜀国？”

    “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谢芷冰微笑着，“你是否已是他的皇后了？”

    沐元青脸色一白，旋即点头承认，“是的。”

    “是他唯一的妻子？”

    沐元青垂眸道：“是。”

    谢芷冰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嗯，一生一世一双人，果然是很美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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