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约莫有三十余人,听见同伴的喊声,远处又有更多的黑衣人朝此而来。靴声橐橐,仿佛战场上的鼓点,一声声击打在沅青脆弱的小心肝上。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沐元青背后的衣衫,战战兢兢地问:“沐姑娘,你的身体还未康复,这些人,你……你……”
他话音未落,当先三名黑衣人已冲了过来。沐元青闪电般飞身掠起,霎目间已跃至三名黑衣人身后,手肘撞击、脚下飞旋、指掌擒拿,只是眨眼之间,三人已被她撂倒。等沅青回过神来之时,那三名黑衣人已趴在地上,痛呼声连连,竟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沅青抬起头时,只见沐元青身后又已倒下了四人。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拔剑,也没有对任何一人使出杀招。
然而,黑衣人越来越多,宛如黑色的浪潮汹涌而上,沐元青一袭白衣的身形宛如一只白鸟,在幽黑衣影间高飞低掠,未出鞘的长剑纵击横劈,攻势连绵,却已渐显出颓势,仿佛触动了伤口,身形也渐渐不再灵敏跳脱。
沅青正躲在一个早已收工的摊位后观战,此刻眼见沐元青旧伤发作,心中暗自焦急。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搬起身后一条长凳,“啊”地一声疾冲上前,抡起长凳便向一人当头砸去。
且料那人一听响动,早已敏捷地回过身,一掌打翻了那条长凳,长凳堕地,砰的一声在掌劲中裂为碎片。
那人余势未消,五指屈起,趁势抓起了沅青的衣领,提着他便纵身飞退。
沅青忙急声哀呼:“沐姑娘救我!”
沐元青心中暗自咒骂,指间一弹,长剑铮然出鞘,剑鞘飞掠,裹挟着劲风袭来,在那黑衣人毫无防备之际一击击中了男人后颈,那人登时晕了过去,倒地之时连同沅青一起压在了身下。
沅青挣扎着,状似狗爬般从那黑衣人的身下钻了出来,被沐元青提起衣襟,远远地抛了出去。
沅青又是“啊”的一声惊呼,生怕自己又会摔得四仰八叉,岂料坠地时轻飘飘的,竟是毫发无损。
沅青回过神时,就见敌人已黑压压地倒了一大片,而沐元青白衣上早已血迹斑驳,也不知那些血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沅青空自焦急,却不敢再拖她后退,只得远远地躲在一旁。
好容易把百丈之内的敌人清理光了,远处又有足声朝此逼近,白衣少女腾身而起,又是一把抓住沅青的衣领,带着他飞身疾掠,一路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了一条小胡同里。
奔行了一阵,二人才发现这是条死胡同——前方是一堵灰墙,足有丈许高。沐元青勉力提了一下真气,便要纵身跃过面前这堵墙,然而这一运功,又牵动了伤口,她皱了皱眉,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沅青这下彻底地绝望了。他拉着沐元青的手,焦急地劝道:“姑娘,你……要么你还是将我交给那些人吧,你我非亲非故、萍水相逢,实不该再为我身犯险境。你将我交给他们,他们便也没有理由再为难于你了……”
沐元青回过头,冷冷瞪了他一眼。沅青登时心虚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是啊,将他交给那些人,他们的确没有理由再为难自己。何况,以自己目前的伤势,再跟那些人硬拼下去,只会令二人都难逃死劫,莫不如……
那催命的足声越来越近,数量却已不多,想来她带着沅青绕了几条街后,一些人已分散去别处追捕他们了。
沐元青正要作出决定之际,余光蓦地瞥见一侧堆了足有一人高的垃圾。她眼光蓦地一亮,犹豫了片刻,终于忍着那熏人的恶臭,拎起沅青,便跃入那堆秽物之中。
“姑娘,你……”沅青正要说什么,却觉一双滚烫的手蓦然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时,足声逼近,幽幽刀光在头顶闪过,他终于不敢再发出声音,强自摈住了呼吸。
待到那些足声远去后好一阵子,沅青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然而,这一舒气,难闻的恶臭便瞬间扑鼻而来,他登时难受得咳嗽起来。
他飞快地搬开了堆积在二人身上的秽物,再度开口连唤了几声:“姑娘?沐姑娘?沐姑娘……”
然而,那个方才剑气凌厉的女侠此刻已失去了意识。有鲜血不住地从她胸口的绷带下狂涌而出,沅青探手一摸,只觉触手之处,如被火灼一般,热辣辣地烫。
这一刻,从小养尊处优的沅青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击上心头,他颤颤地再唤了一声“姑娘”,却见仍无回应。他终于不再犹豫,背起沐元青,快步奔出了这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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