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原是个伶俐沉稳的人,饶是再镇定,此时的她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呆呆地望着刘彻,一时发不出音的样子,平阳公主见状,不由得心里勃然大怒,这个卫子夫,平时看她还好,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中用?
其实,她心里有更深的想法:刘彻登基,娶得是姑母大长公主的女儿陈阿娇,母女二人仗着窦太后,一向飞扬跋扈,都不把刘彻和母亲王太后放在眼中,只是生气归生气,刘彻拿长公主母女也无计可施,平阳公主想来想去,唯有陈阿娇一直未有生育这件事,可以作为机会,她煞费苦心地在长安附近寻觅了几十个良家女子,都是出身贵族,才貌双全,精心调教了几个月,叫她们琴棋书画,歌舞礼仪,本以为总能够被皇上弟弟看中一两个,谁知好容易得到了今天这个机会,满怀着的期待却变成了泡影:刘彻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良家子们用尽心机,他也不屑看一眼,旁敲侧击了半天,刘彻也一语不发。实在没办法,她只好使出最后一招,让家里的讴者和舞者出来试试看,这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卫子夫和林润樱是府里最为出挑的,说是一场歌舞,其实全看她们俩人,要是刘彻再看不上,也就没有办法了,可是这个卫子夫一出来就傻了似的,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出难题?
“子夫!你怎么了?唱不出来了是怎么着?”平阳公主勉强压制着心头的火气,还是语带不满地说。
子夫听见这话,才像猛地醒过神儿来似的,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行了个礼道:“奴婢得见天颜,一时忘情,还请皇上和公主恕罪。”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下去吧,免得耽误了皇上欣赏歌舞,糟蹋时间。”平阳公主生怕子夫一会再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连忙说。
子夫还是忍不住望了刘彻一眼,但是却恭顺地答道:“奴婢失仪了,这就下去。谢公主不罪之恩。”说着就要转身退下。
“哎,慢着,皇姐,她大概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难免有些紧张,不要让她下去了,还是照常歌舞吧。朕好容易来一次,让人都高高兴兴的,别有什么不愉快的。”刘彻温言道。
平阳公主的眼神中倏地掠过一丝光彩,转瞬又恢复了正常,也换了一副笑容道:“到底是皇上宽洪大量,天恩浩荡,对这样一个小小的讴者也想的这么周到。罢了,既然皇上都发话了,你就还是照常歌唱吧。”
子夫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虽然心里还在砰砰乱跳,可是表面神情却镇定住了,她照常清清嗓子,不知道怎么的,一曲《卷耳》竟然脱口而出: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悠扬婉转,似乎是从天籁飘来,在这宽阔的正厅上盘旋,每一个字都能直射到人的内心,将天地融为一体,丝丝不断,缕缕相连,如同金石颤动,恍若被带到了一个天外仙境,用声音使人不由自主,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只是感觉到一片甜蜜而朦胧的沉醉。
旁边林润樱带着舞者翩翩而起,却也完全变成了她的陪衬,好像她们只是为了映出她的美丽而存在的。一时间,只有子夫的歌声充斥着整个正厅,人人都寂然无语,只是凝神听着这一字一句。
子夫虽然也知道自己的技艺并非逊色,就是放眼京城,也没有几人能敌得过,只不过深藏在公主府中而已,但是今天她自己也有些奇怪,觉得唱的比平时要好得多,也许,从前的表演只是为了完成公主的命令,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像在为了自己而歌。
一曲终了,过了半日,还是一片悄无声息,只有教习嬷嬷狠狠地偷瞪了子夫一眼,子夫这才明白,这首歌不是吩咐唱的,刚才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只曲子唱了出来,她心里惊慌地闪过一个念头:糟了!非得被公主责罚不可!
“姐姐这里真是藏龙卧虎啊,唱的这么好的歌,我竟然没有听过呢,不要说宫里,只怕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到底是姐姐会调教人。”刘彻第一个鼓起掌来,满面笑容地称赞道。
子夫听了这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有刘彻这句,想来就不会怎么样了。她偷眼望望刘彻,却不防正遇见对方的目光如火一般射来,不觉脸上红了一红,连忙低下了头。
平阳公主乍一听见这支曲子,心里原本有些怒火:本来应该唱颂圣之曲,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唱起这种小调来,真是昏了头了,转而没想到刘彻居然这么喜欢,连声夸赞不绝,自从今天进了这门,还没见刘彻这么高兴,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不由得唇角漾出一丝会心的笑意:“是么?能得皇上这样欢心,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呢。子夫,还不快谢恩?”
“谢皇上夸奖,奴婢不敢当。”子夫只好行了个礼,轻声说。
“不必谢恩了,能让朕听到这么美妙的歌声,朕倒是应当谢谢你才是。”刘彻目不转睛地望着子夫,柔声道。
林润樱早已经气得涨红了脸,只是碍着在这种时候,不敢发作,心里却是一肚子的火,平阳公主见刘彻高兴,便也笑意盈盈地道:“皇上这么说,真是折煞了她们了。歌舞演的不错,皇上喜欢,我也就喜欢了,每人赏二十两金子,下去领赏吧。”
“慢,如此悦耳,岂可一遍就止?再唱一支如何?”刘彻笑着向平阳公主道。
“既然皇上喜欢,唱多久都无妨,那是她们的荣耀呢。”平阳公主说着转头道:“听见没有?再挑好的唱一支,要是还能讨得皇上的欢心,我还重重有赏。”
子夫此时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冲动,她今天唱歌是为了自己,为了刘彻,更为了前日清河边的男子,只是,自己是这样想的,那他呢?此心彼心,是会息息相通的吗?
不容自己有再想的时间,乐声已经响起,子夫不顾周边教习的眼光,一曲《风雨》又脱口而出: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清歌绕梁,余音不绝,这次,刘彻的神情更是专注,见到这样,连教习嬷嬷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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