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纹

    “得了，得了，已经很好啦。”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说着，心里有些笑意，面上却只露出无奈，“四奶奶，你要相信我嘛，真的已经很好了。”

    苏纹依然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可是我觉得刚才那一条我拍得还是不够好啊。”蹙眉想了想，她又说道：“应该还可以在细节方面处理地更好的。”

    笑着摇头，我又继续哄道：“四奶奶，你信我啦，等片子剪好之后，那一点点小瑕疵根本就看不出来啦。”

    似有些被我说动，她抬眼看我，“真的吗？”

    “真的啊。四奶奶，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放松放松，放松些。”

    见我如此说，苏纹像是也不再纠结之前的那个镜头了。默了默，她又突然转头看我，一脸的怀疑。

    “我怎么感觉你刚才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的？”

    咦，被发现啦。挑挑眉，我状似无辜地举起双手，“四奶奶，冤枉啊，我刚刚可是真心实意的，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话啊。”

    瞥了瞥我，她便不再说话。

    以上这一幕，在拍摄‘红粉’的这两个月中，已经重复上演过无数次了。

    苏纹总是不断在给自己施加压力，她对细节的精益求精甚至比天哥还要略胜一筹。只是她这种追求完美的行为也无形中给周围人施加了一层压力。

    不想她逼得自己太紧，于是，只要我和天哥觉得OK，而她却觉得还不满意的时候，我们就会重复一次上面的对话。

    已经有些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喜欢问我问题了。

    “索梨生，你觉得这条怎么样？”

    “索梨生，这句台词我那样念好还是这样念好？”

    “我刚刚那个表情是不是还有些不到位？”

    “蔡九啊，刚才那个情绪OK吗？”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蔡九？”

    ……

    或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当她拍完一条片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去看监视器上的回放，而是走到我面前问：“怎样，OK么？”

    在我点头之后，她才会松一口气。

    我有时候也会比较好奇，她为什么会如此信赖我，并且总是第一时间问我。曾问过她一次，她给我的答案是，“因为你是蔡九啊，你是四奶奶帮的人嘛，肯定不会骗四奶奶的啦。”

    她的这种无条件的信赖，让我觉得很高兴。

    虽然她时常会问我很多问题，但我们却很少商量对手戏的事。

    我很喜欢同她作对手戏时的这种感觉，因为没有提前预演或者商量，所以我们只能根据对方的临场反应来作出相应的变化。

    她时常会给我惊喜，有时是一句台词的语气，而有时只是一个眼神。

    她的每一种反应，都会让我不由自主产生共鸣。我会忘记自己是谁，也会忘掉周围的机器和人，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活在清朝的小人物，而站在面前的就是我最最尊敬的四奶奶。

    我也能很清楚地发现，自己这种变化同样影响到了她，她的眼神会变得更深，更动人；她的表情会越来越难让人移开视线。

    有一场戏，是让我印象很深的。

    那是一场夜戏，四奶奶站在蒋家宅子的大厅中央，被一大群人围住，他们一起声讨她，并逼迫她交出蒋家的掌权钥匙。

    她的身影本就很单薄，又被如此多的人围在了中央，大奶奶和蒋大少爷甚至大声叫她交出钥匙，这一切都让她看上去更无助了。可她却固执地挺直了背脊，不肯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妥协。

    当我一身华服地走进大厅时，我看到了四奶奶眼中的惊诧。

    就同她在脑中设想的最坏打算一样，我开始在众人面前掷地有声地数落着她的不是，一条一条列出她莫须有的罪状。

    站在她面前，我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隐隐透出的伤心，失望以及不服输，我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口气数完了她的全部罪状，我终于停了下来。她一直牢牢地注视着我，中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一脸悲戚。

    无视旁人的煽风点火，我喘了口气，然后看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这个女人不仅性情凉薄，还刻薄寡恩。你还记不记得我离开这里的那天你说过什么？”

    “我当时不断地求你，就只差给你跪下了！”

    “然后你跟我说‘蔡九，我不是想你走，我是为了你好。’”顿了顿，我看着她眼睛渐渐出现的疑惑和诧异，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我曾经说过，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保护你。这句话，永远有效。’”

    看着她的眼神慢慢由惊讶转为明了，我一直郁结在胸中的那口气终于叹了出来。

    蒋大少上前来拉我，并在我耳边小声说：“够了，蔡九，你要讲的已经差不多了。”

    甩开他拉着我的手，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四奶奶的眼睛，然后摇头叹息着：“这个女人真是犯贱，自找苦吃！在家好好做你的少奶奶不就行了么，非要站出来把这么大一个家甚至家族生意通通扛到你肩上，还要被我冤鬼缠身一样的缠着你。”

    “直到前几天，你家大姐和她的宝贝儿子拿着五根金条来收买我，我才知道，在你背后，好多牛鬼蛇神想害你啊！犯贱女人，你手上这串根本就不是什么掌权钥匙，是大枷锁！是锁链来着！快点将它丢回给那帮坏人啦！”

    身旁似乎有什么人在吵，有人在辩解，有人在质疑，然而我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我只能看见我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脸感动地望着我，她的眼底，慢慢泛起了水光。

    鼻头一酸，我必须用力地叹气才能勉强制止眼底泛起的那层薄雾。看着她的眼睛，无视了身周那些想要赶我走的人，我又缓缓开了口：“四奶奶，你说过你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我。我蔡九今天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为你讲一句公道话！”

    她看着我的眼神又深了一些，眼底的光亮越来越重。抿着唇，她似乎想朝我笑笑，却不知又是何故，那笑还未展开便已结束。

    胸口突然就有些疼，一直到天哥喊了‘good take！’，我依然没有动，也没有移开视线。

    苏纹也没动，她只是泫然欲泣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启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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