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纹

    遇到苏纹，是在第二天的下午。

    记起是她的推荐后，我便不是那么意外与她的这次相遇了。真正让我觉得意外的，是与她在露天茶座交谈的那一男一女。

    两人看上去都是五十来岁，男人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想必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而短发女人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很普通的师奶，但她秀气的五官不难让人想象她年轻时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子。

    刚开始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夫妇，但细看之后，却又觉得不像。

    两人虽然看上去比较亲近，但不难察觉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点疏离感的。

    我与他们的位置都在靠近人工池塘的最外边，中间隔着两张台。因为还不是一下午茶的高峰时段，这两张桌子都还没有人坐，因此我这才能这么清楚地看到他们三人的动静。

    与我同桌的仔仔正在摆弄手中的相机，查看着刚才在海边拍到的东西，而兮荏则说有点累，先行回了房间休息。

    “一会儿还想去哪里看看？”随意地问着仔仔，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常一些，虽然时不时就会抬眼看一看背对着我的苏纹。

    并不是刻意想偷看或者偷听什么，只是有些在意那对中年男女。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苏纹的父母。我不止一次注意到，那个短发女人看着苏纹的眼神，就像梨妈看着我时的一样。

    “我想先回去休息下，晚上再出来拍夜景。”仔仔头也不抬地答着，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相机。

    端起面前的茶杯小酌一口，我没有再开口说话。

    也不好定定地看着苏纹他们那桌，于是我转开头，看着一旁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远林’的确是个消暑避热的好地方。虽正值盛夏，但即使是这个露天茶座，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炎热，间或还有一丝风吹过，带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

    对面的苏纹一直静静地坐着，她的背影有如石化般，似乎就没有动过，而她对面的短发女人却并不因她的不为所动而生气，反而一脸慈爱地笑着，时而小声对她说着什么。男人一直很沉默，我几乎没有见他开过口。但他看着苏纹的目光却带着满足，偶尔会点头附和女人的话，或者很简短的说句什么。

    如果不是苏纹僵直的背影，我几乎会觉得那是一幅完美的画面，慈爱的父母，乖巧的女儿，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起啖着下午茶，时而低声谈笑，时而分享彼此盘中的茶点。

    看着苏纹那颇有些倔强的背影，我忍不住摇了摇头。

    “爹地，你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看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我猛地收回视线，见仔仔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在想事情而已。”

    “哦。”对我的走神已经见怪不怪，仔仔复又低了头去。

    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于是朝仔仔那边挪了挪椅子，我探过头，看着他手中的相机，“有拍到什么好看的么？”

    “今天的阳光很充足，拍出来的相片都特别好看。”谈起他最爱的摄影，仔仔就显得比较兴奋，“爹地你看这张，在海滩背光拍的一张岩石，是不是感觉特别有味道！一会儿上楼用电脑看，估计还能看到光晕！”

    看着那些相片，觉得仔仔在这方面天分还是不错的，难得他又如此喜爱，我或许该替他报个专门的课程。也许他将来能成为一名很出色的摄影师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在他抗议着拍掉我的手后，我终于轻声笑了出来。

    “我要上楼去把这些相片放进电脑，爹地要跟我一起去么？”

    看了看池塘上飘着的浮萍，我摇了摇头，“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好吧。”将相机收起来，他一边起身一边说：“晚餐的时候我再到这边来叫你吧。”

    终于只剩了我一人。

    微微仰头，我眯起眼看着头顶。那原本很凶猛的阳光因被茂密枝叶挡去了大半，此刻只余下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光，在伴着和煦的风拂过身上后，竟让人有一种身在春季的错觉。轻轻勾了唇角，我只觉得浑身都很舒畅。

    在我惬意地一边饮着竹叶青，一边看着浮萍下嬉戏的鱼时，苏纹那边又有了动静。

    经过一番长谈，或者，只是随便聊了几句，那对中年男女终于站起了身，似乎准备离开。苏纹依然端坐在那里，似乎不准备离开，也不打算送送两人，她甚至没有抬头。短发女人的神色似乎黯了黯，却又很快挤出了笑。伸手轻柔地抚了抚苏纹的发，在苏纹一如既往的僵硬中，终于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随着男人离开了茶座。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苏纹一直笔挺的背脊终于松了下来。似有些乏力，她向后靠进椅背中，然后轻轻低下了头。

    皱了皱眉，在思量了许久之后，我终于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苏纹。”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看我，却只是看着，没有出声。我自顾自地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之后才问：“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挑了挑眉，她看着我说：“你都已经坐下来了，难道我还能说不吗？”

    果然心情很不好呢。见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墨镜，似乎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欲望。不在意地笑笑，看着她的眼睛，我缓缓开了口：“你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

    “没错，所以如果你想叙旧，请改天再来。”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她依然没有抬眼。

    “我一直都坐在你后面，所以，看到了不少。”

    成功让她看了过来，虽然是皱着眉，带着疑惑和警惕。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刚刚走的那两个人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语气中明显带着不善，她瞪着我，一如消防梯下的那次。

    知道自己正在抚她的逆鳞，我收起了随意地姿态，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其实，去年在消防梯碰巧撞见你的那次，我就想说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次让你哭了的电话是跟你的父母有关，而今天让你心情不快的那两人，应该就是电话中你的父母吧？”

    似被踩到尾巴的猫般，她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是与不是都与你何干？你问来做什么？”

    她有些激动的声音让周围的一些人看了过来，不得不压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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