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勰没有讲话,许久，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到了穆王妃的肩上。
穆婉清闻到他衣上熏的龙涎香的气味，甘淡而温暖，顶着脑中，让她的心跳陡然停了,满脑子里全都是他身上的香气,腔子里一片空荡荡的,惶然间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抬首望去,见他一双含着秋水的眸子,衬着白皙如玉的面庞,微微一笑如流光溢彩般，俊美的不似尘世中人。
她只觉心中爱到了极处，却无话可说,只是闭目低低叫了一声：“殿下。”
说罢，便牵起他的手，步入内间，行至卧榻之旁。一壁将他身上的金冠玉带一一解除，一壁柔声念道：“妾身想为殿下生个世子！”
而后两剪秋水潋滟一转，顾向宇文勰，只见他依旧凝视着自己，只是目中已一片红色，如含仇恨，又似悲愤。不知为何，穆婉清心中忽然毛骨悚然，手中动作就此停住了，亦不敢再开口出声。
二人相持良久，才见宇文勰敛袖整了整衣襟，脸上已无容，摆了摆首，讪讪一笑道：“穆娘子一路车马劳累，今日就好生歇着吧，孤王改日再来你阁上。”言罢，便一甩衣袖，跨步出了内厢。
“殿下……”穆婉清来不及整好凌乱的衣衫，便急急追了出去。
宇文勰此时已走到了外间的那道四季屏风旁，听到她的喊声，又慢悠悠地回过了头。
“夜已深，殿下要去那里？”穆婉清依旧保持着恬淡态度，柔声问道，
宇文勰凝视着她那张佯作婉柔的面，不动声色，一笑道：“孤王手头上还有些政务没有处理，娘子先歇下吧。”
顿了一顿，又颔首道：“娘子以后不要再穿这颜色的衣裳，与你不衬。”
穆婉清一时愣住，不由低首，面色涨得通红，像是身上子的颜色褪到了脸上。等到她再次抬首的时候，宇文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庭院之外。
院内有了草木惊风的声音，萧萧簌簌，混作一片。再看那头顶天色，乌云蔽月，天阴欲雨，庭中光影与她此刻心情一般晦暗。
穆婉清收回目光，面上已全无方才的恬淡端庄，满目全是是遮掩不住的怒气。 有侍婢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筵，捧着碗碟经过她的身边，脸上似带着喜色。
穆婉清当即上前，扬手给了她一耳光，出手甚重，那侍婢身子一斜，竟倒在了地上。
“贱人，”穆婉清骂道：“殿下与我讲话，还由得着你这贱婢从旁偷笑。”
似尚不足解气，又拿起桌案上盛汤汁的瓷碗，连汤带水一股脑的朝那侍婢脸上砸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瓷碗撞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应声而碎，那女子的左额顷刻间血流直下。
那侍婢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脸上血污混着浆水徐徐坠下，也不敢擦拭，只是伏首跪地，连连求饶，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息怒……”
穆婉清并不作语，直接冲至她的面前，一把拽起她的头发，又左右开弓，给了她两三耳光，见那侍婢一张粉面变得又红又肿，鲜血汩汩向下流，才觉得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了。
立在一旁的素香看准时机赶紧上前，捧上金盏金盆，服侍穆王妃浣手，蹙着眉，很是心疼的念道：“娘娘仔细手疼，教训这不长眼的侍婢，交给奴婢做就行。”
穆王妃接过素香奉上来的湿手巾，擦净了手掌中的血迹，扔在地上，低首垂目，一脸鄙夷，道：“快点滚出去，自己收拾一下，流了这么多血，看的我头晕恶心。”
穆婉清见那侍婢一面不住的啜泪，一面连连躬身请罪退出了暖阁，这才由着素香搀扶她坐在了四季屏风前的七宝软榻上。
锦幔低垂，四壁无声，只有几缕翡色青烟自榻前的香炉兽口中袅袅逸出。
穆婉清望了那流光溢彩的锦幔片刻，轻声叹了口气道：“与殿下分离已近一载，千里迢迢从洛阳赶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殿下还是那般的喜怒无常，乖戾严苛。”
素香见状，并不作口，双手捧上茶盏送至穆婉清的面前。
穆婉清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话锋一转，又悠悠道：“可他生的又是那么俊俏。”
素香这时才婉转劝慰道：“娘娘是正一品的王妃，亲王夫人，阖府上下没人能越的过去娘娘，娘娘在殿下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独一无二能到哪去，我也不过是是担了这徒有虚名的空壳罢了，好处都让别人占尽了。”顿了一顿又叹道：“你可见过他新纳的那个侧妃？我听人说起殿下可是把她宠到了天上云彩堆里了，只怕这会儿又跑去她阁内厮混着呢。”
素香掩嘴嗤嗤一笑，道：“那女人不过是个周国的降臣之女，再说以前是什么世家贵女，如今这身份也是下贱极了的俘虏罢了。奴婢差人打听过，殿下是从金陵的牢狱里将她捡回来的，在此之前还不知被多少人玩过了呢。”
穆婉清听了眉毛高挑，一脸的鄙夷。
素香见王妃这会儿面色已经缓和，索性畅言道：“王妃金枝玉叶，何必在意那种下贱丫头。那女的跟在殿□边已经好几个月了，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不是之前在牢狱里时被人睡得多了，哪里能怀得上，她又是瘦得跟一把干柴似的。就算殿下想让她生，量她也生不出来。”
素香一语道破穆婉清心中所想，她此时已是笑得前俯后仰，拍着素香的手，嗔骂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粗鄙了，如今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话罢，从云髻上拔出一只花头金钗，递给了她道：“那去吧，赏你的。”
素香双手接过金钗，放入袖中，口中连连谢恩，小声道：“殿下的品味奴婢真是看不懂，放着王妃这般丽质佳人不去亲近，却偏偏宠爱那种柔弱纤巧，成日里装个委屈哀怨样子的下贱货。”
穆婉清面色喜色突然间隐去，一双明目满是寒意，冷哂道：“元妃当日也是这般装柔弱，结果装着装着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却说宇文勰回到书房看了片刻文书后，便伏案假寐。
有夜风掠过，庭院内花树沙沙作响，檐角下铁马叮铃出声，吵得他也睡不安稳，睁开眼，又看到旁边放着的那个朱漆木方盒，立时起身拿起那木盒，推门而出。
守在阁外的内侍秉仲听到动静，忙上前引灯。
宇文勰抬头看了看晦暗朦胧的夜色，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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