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大周皇帝萧子明的同胞妹妹,南朝的九公主萧梒笙,
青淼瞬间就认了出来,她与萧子明有着颇为相似的眉眼。她就这么直直地望着面前瘦弱孤立的少女,一时只觉脑中万籁俱寂,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
新的王朝崛起,衣履鲜亮,歌声悦耳,万人颂;旧的王朝覆灭,朱门成灰,粉面如土,无人忆……
青淼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喉中泛起的哽咽,
“嫣儿你去车上把我那件猩红色的披风拿过来,我这会儿觉得心里躁的慌,不想用手笼。”
青淼找了个借口,将嫣儿支开,望着嫣儿的身影渐渐消失,立时牵起面前少女的手,叫道:“公主,是你?”
青淼五年前曾经在金陵见过九公主萧梒笙一面,那时她的母亲还没有被废,仍然是高贵端庄的王皇后,她的哥哥也依旧是东宫太子。暮春孟夏之交,荼蘼花灿,鸣蝉唱歌,幼虫巢丝的时候,她跟随王皇后的车舆前往临安行宫避暑。
青淼的祖母是文帝的亲姑姑,故而王皇后到了金陵之后,便带上九公主前去谢府拜访。青淼依靠在祖母的身旁,望望身穿真红大袖朝服,头戴白角团冠、白玉龙簪的皇后王氏,又看看她身后的那个小女童。
当时九公主不过八/九岁年纪,生的极为可爱,皮肤细白,五官精致,像个瓷娃娃一般安安静静待在皇后身边。
大人们之间的寒暄客套,小孩子听久了总会觉得无聊。
青淼便拉上九公主到她的阁中一起去玩簸钱。簸钱是南朝女孩最常玩的闺阁游戏,游戏者先持四五枚铜钱在手中,将其中一枚夹在拇指与食指的中间,其余几枚在手中迅速颠簸,高高颠簸,随后落下掷于地上,将所有的铜钱覆在手掌下,让同伴来猜铜钱正负的数量,以铜钱正反面的多寡来决定胜负。
九公主比青淼要小上两岁,但玩簸钱却是一把好手,每次抛子、拨子动作都很熟练,又快又稳。几局下来,青淼已经把身上的荷包、香囊全输了个干净。
“你怎么玩的这么厉害?”青淼拉着九公主的手,亲昵的问道,
“我在宫里玩的簸钱要比个更难,是用石子儿磨成的,宫里的人都赢不过我的。”公主放下铜钱,端起一碟香糖果子,细细地吃。觉得吃的不过瘾,又把荷包里的东西全都掏了出去,把碟子里的酿酶、蜜饯一颗一颗装了进去。她正直换牙期,可能皇后不许她吃甜食,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定是要吃光、拿光。
“我也想要石子儿磨的簸钱。”青淼颇为讨好似的把碟里的果子全都装到了她的荷包里,
“是我五哥给我做的,你也可以求你哥哥做呀。”公主小心翼翼的把荷包的口系好,放入了袖中,一咧嘴,露出几颗细细的贝齿。
“我没有亲哥哥,只有一个亲弟弟,可他还不在这里。”青淼轻轻抽了抽鼻翼。
“那我要五哥去给你做一副,等我下次来金陵的时候再带给你。”九公主吃完香糖果子,在身上摸摸手,继续开始玩起了簸钱。
“你要说话算话呀,我等着你……”青淼坐在地上看着铜钱在她的挑拨下如蝴蝶一般轻盈,上下飘舞,她的一双小小的纤手也是异常的灵巧,轻盈……
“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青淼紧紧地握住九儿的双手,如今她的一双手红肿溃烂,满是伤痕…
“我不是什么公主,娘子认错人了…我只是个烧火的丫鬟…”少女惊恐地向后缩着身子,
青淼双臂环住九儿,将脸贴近她,低声道:“九儿,我是青淼,我是你的青淼阿姊。”
九儿抬首认出了青淼,她稍稍安静了下来,停了片刻,哽咽唤道:“淼淼姊姊。”
突然之间就起了风,冷风悄无声息的、细细钻入眼睛里,引出大滴大滴的泪水,青淼侧过脸,伸手抹去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九儿,怎么会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若还是大周的公主,如今…如今肯定是死在被俘北上的路途上了。” 九儿低低垂着头,长睫下萦满了我细碎的泪珠,声音断断续续,
“母后临死的时候,曾经嘱咐我,若是以后天下大乱了,一定要做个最不起眼,最不占地方的人,这样才不会有人在意我,这样我才能苟延残喘,才能脱难存活……”九儿引袖抹泪,旋即微微一笑。
青淼轻轻抚过她鬓间的碎发,将她拥在怀里,问及她此前的事情。
九儿忆起往事,不由噙泪垂首,泣不成声,在哽咽声中,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她的经历。
三年前,王皇后被废赶出临安皇城,当时只有十岁的九公主也随着王皇后移居临安皇陵。废后王氏孤寂地在松柏蓊郁、青烟袅袅的临安皇陵度过了两年时光,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被人遗忘的九公主继续养在空旷无人的陵园中。一年后,魏国大军挥师南下,攻破周朝京畿临安,文帝萧冕及数千宗室子女、后宫嫔妃一起被俘北上。九公主萧梒笙的名字不在宫眷当中,因此逃过一劫。
还没等九儿逃出皇陵,宇文郯等人已先行一步封锁了皇陵,将陵中文物字画洗劫一空,九儿也随着皇陵中的众奴仆们,落入他的手中。九儿年岁还小,生的不算太美,又隐身在侍婢中,故而并没有遇到宇文郯,而是被他府中的管家打发到厨房做事。厨房中的管事多是是举止粗鲁的夷狄厨娘,看九儿她们这群南朝罪婢不顺眼,每每任意凌/辱打骂。九儿也曾想过逃出去,可与她一同的南朝侍婢逃走之后,皆被抓了回来,杖杀身亡,而如今天下兵荒马乱、烽烟四起,她不过十三岁年纪,也不知该逃往何处。
今日恰逢齐王宇文郯在临安皇城宴请群臣,因人手不足,管家便让府中一干人等来这里帮忙,没想青淼却正好遇到了在膳房中打下手的九儿。
“姐姐你如今跟了魏国的三殿下?”九儿讲完后,微蹙着淡淡烟眉,转目看着青淼华丽的朱色销金长裙,幽幽问道,
“我…我…”青淼张了张口,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替自己遮羞,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不由低垂了眸子,清苦一笑。
“姐姐不必羞恼,妹妹没有丝毫想要怪罪姐姐的意思,如今山河破碎,虏祸肆虐,只有保护好这条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一阵沉默后,九儿神色已恢复恬淡静和,温婉道,
“五殿下如今已是大周的皇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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