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上元夜宴,恭请赵王侧妃谢氏前往皇城西北后苑一聚,有要事商议。”
不论看了多少次,纸上的这两句话依旧和她初看时没有任何区别。青淼从床榻上的一只官窑莲花枕下发现了这封信,她不知它是怎么来的,亦不知是由谁送来。函套上面并没有署名,字迹也是分辨不出那种派别的楷书。
她一言不语地坐在床榻上,静止了好长时间,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屏息听四下里的动静,见没有任何动静和异状,才伸出颤抖着的双手,抖了三四次,将封套打开,急切地、反复地轻声念着信函上的字:“明日上元夜宴,恭请赵王侧妃谢氏前往皇城西北后苑一聚,有要事商议。”
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呀?青淼紧紧地把信函搂在怀中,是不是李校尉终于开始相信她的能力,要派给她任务了?她一直在努力的祈祷,祈祷他们大周的勇士能够拿起手中的长剑,斩下这群入侵者的头颅。这是不是在对她祈祷的回应呢?或许明日的夜宴上,就会有广袖高冠、骁勇非常的南朝士子从席案上一跃而起,电光火石间,在那些蛮族胡狗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已杀尽了他们。
这样的要事李校尉竟相信她,要她来参与其中。是不是相信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的与李校尉等人里应外合?宇文勰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她可以借机拖住他,让他无法施展身手……然后这些魏人会被伏诛剿杀,他们的尸首被悬在城墙上曝晒,受万民唾弃……
…不,萧子明不会像这些蛮横残暴、狠辣冷戾的魏人一般对待失败者。他为人清风朗月,不往险恶里揣摩人心。他是那么一个才惟明哲,至性仁孝,以仁慈感化世人的国君……
想到此时,青淼不由发出一声低低地呜咽,似有泪水在双眸中漾动,嘴角也绽出一缕安恬的笑意,她向后一躺,将自己的身子重重摔在了铺着水纹绿箪的床榻上,绾住盘髻的那只碧玉簪不小心磕到了白瓷枕,发出一滴清脆的响声。刺绣撒金的朱色锦帐在头顶上摇摇欲落,鎏金镶玉吊钩褰起半幕凤凰帷,暖阁内的窗户半开着,窗外的那只老梅,花瓣已经尽数落光了,可那沁骨的暗香依旧趁风越过窗棂,透过帘幔,如光华般皎皎流转,飘入暖阁内。
青淼闭上眼,手指轻轻划过雕镂彩云飞凤的床掾。
“明日上元夜宴,请前往皇城后苑一聚,有要事商议。”
但这……会不会又是宇文勰对她的一次试探呢?青淼脑中闪过一丝怀疑,募地睁开双目。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日色如金,明晃晃的日头将帷幄的影子投在白花花的壁上,显得有些阴沉沉的。青淼蜷在床上,侧目望着壁上日影,只觉那阴影黑的怪异,日光又亮的怪异。忽而忆起那日宇文勰钳着自己的下颌,咬牙冷笑着责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到孤的身边?带了什么目的?”烛光投在他的面上,那双墨玉般的眸子,衬着白皙如玉的面庞,也是黑的怪异,白的妖娆。
或许这又是一次处心积虑的谋算,就像上次两人赏完春景后在轿乘内的那次诘难,又或是前两日他邀自己月下弈棋后的那场逼问,精心布置用来证明她不忠魏国、听命大周的陷阱。倘若她真的去了皇城的后苑,会不会发现宇文勰正端坐岸边的柳树下,身后站着一群手握重剑的暗卫。夜色下,剑气如霜,铠甲凝冰,正静静地等着她来自投罗网,然后像杀死那些刺客一般,毫不犹豫的砍下自己的头颅。
前日刺客来袭青淼已经见识到了宇文勰的剑术,那只长剑在他手中舞动就像一道流淌着的银光,如同丝绸一般光滑,繁星一样耀眼,只是不知砍人头颅时会不会也像流星划破天际那般快。
青淼只觉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慌烦闷瞬间溢满了胸臆,和暖的春风吹入罗帷,锦帐轻轻摇了摇,壁上的日影也如春波般幽幽浮动。
青淼茫然躺着,双目微晗,思绪漂浮,眼角余光瞥过壁上日影,那阴影一会儿像是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兽首,一会儿又化作振翅飞舞、寻枝小憩的春莺。就像那个暴戾阴鸷、生性多疑却又温良如玉、言笑晏晏的少年。
“明日上元夜宴,请前往皇城后苑一聚,有要事商议。”
她该不该前去赴约呢?或者是装作如无其事把这封信销毁?藉此来向宇文勰证明自己是乖巧听话的,是他希望的那种女子,青淼有些不安的揉了揉手肘,他前日拷问她时留下的捏伤,如今伤痕已褪,但余痛犹存。
她心头一颤,旋即暗暗嗤笑自己,说来都是自己太大意,才会被宇文勰看出什么端倪,在他身边她需要学会更小心地隐藏自己的情绪才可以,此时此刻最应该做到的,就是不要因为畏惧而影响拖累李校尉等人的计划。
青淼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片刻的忧虑很快过去,不能这样在多愁善感中消沉下去,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应该适应从九霄之巅坠落后的凄凉,后面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她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险恶。
“明日上元夜宴,请前往皇城后苑一聚,有要事商议。”
外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里间垂帘旋即一晃。青淼猛地从床榻上起身,将怀中的信函收入衣袖内。是嫣儿进来了,身着青绉纱襦裙,足穿锦缎弯头鞋,长得不算漂亮,可一双直眉大眼却颇为讨喜,樱桃小嘴总是像春日的鸟儿一般叽叽喳喳,从来不合上。
与她相处久了,青淼并不像初见时那般反感讨厌她,相反竟对她生出几分莫名的亲近。
“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吗?”青淼婉约一笑,从床榻上起身,顺势将衣袖内的信函塞好。
“娘子。”嫣儿一双杏眼笑得潋滟,道:“殿下方才安排下来几名内侍,分派在了娘子的院里。殿下遣奴婢过来跟娘娘说一声。”
青淼面上泛起一丝嘲讽,淡淡道:“殿下日理万机,却连这等小事也要操心,如今我这院子里的人还不够多吗……”
青淼表情太过直白,嫣儿本不是那种心思聪敏之人,也看的出来她没说下去的下话,无非是抱怨赵王殿下太过防备她了。
嫣儿奉上手中的茶盏,讪讪一笑道:“殿下也是为了娘子着想,这些时日城中乱着呢,好些个大人和他们的家眷,夜里还在梦中就被人抹了脖子,奴婢想想都觉得心寒。”
青淼一时没接言,接过茶盏,手指轻轻敲着茶托,须臾才问:“那些人都是谁呢?”
嫣儿一时噤声不语,青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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