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淼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就好像在城破那日她牢牢握着叔父的手,承诺她一定会记住他的叮嘱,好好听他的话一样,可那是一种就算她倾尽生命中的所有力量也根本做不到,无法去实现去遵守的承诺。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过了好一会儿才哆嗦着将秀葽拉了起来,却又摇着她的手,喃喃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行的,我可能做不来,我吃不了苦,受不得疼,耐不住孤独,我会受不了的,我会撑不住的。”
“而他们却是我的父亲,我的家人,我怎么能那么做,我怎能辜负他们的生养之恩呀?”
“娘子您明白,族长大人从来都是最疼惜您的,不愿您有一丝为难,他才是您真正的父亲呀。而我大周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魏人的铁骑已经踏破了这万里河山,娘子是想像那些懦弱落魄的贵族女子一般被野蛮残暴魏人掳去、苟延存活;又或是像琼华娘子那样以死明志,全一身之名;还是奋不顾身,挽救我大周于万一,将来回报天下苍生。
奴婢愚昧,可也明白自古成大事者,忠孝不能两全,而娘子从来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弱女子,再说这件事也从没强求娘子与司徒大人反目呀。”她好似看破了青淼心中纷纷扰扰的种种担忧,句句都碰撞在青淼的心口,让她不得不答应。
青淼深深叹了一口气,哀声道:“众人皆言魏国三殿下宇文勰性情怪戾,睚眦必报,我如今跟了他,便是受尽菲薄,如那笼中玩物,浅滩鳅虾一般呀。”
“而我心中所求不过是三尺市井,九曲巷陌,能与心中爱慕之人藏身一世,此生便是足够了。”
“我这般不知廉耻跟了宇文勰,他可曾知晓。”停了片刻,又开口问道
。
“奴婢不知,奴婢也从不是萧殿下的人。”秀葽道,
接着又说道,“路还是要由娘子您自己决定,族长大人也曾经嘱咐过奴婢,若是娘子做不得,便要求奴婢护送娘子到蜀中与萧殿下团聚,只是前日晚宴宇文勰的那一番话,想必娘子记得也甚是清楚,殿下现在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呀。”
“娘子是想为我大周扫平虏祸,助萧殿下成一世雄业,还是想偷得浮生半日安闲?”她的眼神充满了焦躁的渴望,
青淼没有回话,只是抬头望向那浩瀚无边的苍渺天际,无奈的念道,“秀葽呀,你跟了我七年,洞察我的一切,深知我内心的想法,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秀葽,萧子明现在走的是什么路,我走的又是什么路,是不是从此以后我与他便再无可能,我若是到了临安,嫁给了宇文勰又该怎么做?”她心中颇有些舍生取义的无奈感慨
“娘子,这些事奴婢不知怎么回答,但奴婢明白萧殿下与娘子自始至终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至于到了临安 ,
她伸手指向城墙上随风摇摆的旗帜,“只要心不动,这狂风与旌旗,都是虚妄。”
身后的簌簌脚步声渐近,青淼回身,见是路远兮,方又低头轻声问秀葽“那块玉,如今在哪里?”
秀葽微微颔首,双手覆于股间,“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魏人便是杀了奴婢,也绝不会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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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兮拾级登上正安门城楼,却见青淼站定在城楼正中,朝城外望去,服侍她的那名魏国婢女则是远远地立在楼梯旁,看到路远兮,忙含笑道:“路郎君,谢娘子在这里独自站了许久了。”说罢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
“娘子,这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路远兮笑着走到青淼身旁
“郎君。”青淼略微弯腰,道了一福,
玄色麾衣下隐约现出她半露的容颜,宛若晨光般清美婉约,她大约便是这这世间强势男子理想的类型,路远兮突然有些明白宇文勰对她的喜爱,却又不禁在心中为这个柔弱的南朝女子叹了叹气。
“在下虚长了娘子几岁,娘子若是不介意,便唤我路兄长也可。”
“郎君的名字起得甚好,路漫漫其修远兮,只是不知郎君上下求索的又是什么呢?”青淼身为宇文勰的姬妾,不想与他太过亲密,遂转话问道,
“不过是生前显贵,身后浮名罢了。”本不过是心下可怜这个孤女,想着关系更为融洽些,可佳人却不愿理会,他的话语间显得有些沮丧。
两人一时之间竟有些默默无语,路远兮顺着青淼的目光远眺,见天地之间一片寡淡云层,一轮晦暗的血色红日正慢慢升起,点亮了那点点薄云,宛若片片甲光金鳞。
“昨日一场大雪过后,今日的朝霞可真是美呀。”路远兮没话找话的说道,言语间颇有些意气风发,
“娘子可喜欢这七彩斑斓的朝霞,”
“不,妾不喜欢。”谢青淼望着西边还有些灰暗的远方,幽幽的说道。
“为什么会不喜欢朝霞呢?”
谢青淼仿佛没有听到,依然抬头望向西方,晨曦雾霭中,只能模糊的看到残破的城墙、街道、房舍、巷弄……和更多的被战火烧得焦黑的街道、屋舍,更远处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蜿蜒盘结的丘陵。
然而心中她知道,在这些尘世扰攘之外,是奔腾翻滚的长江、一望无垠的农田和郁郁葱葱的森林,在长江的上游,在遥远的西方,是蜀中,是萧子明在的地方,不知蜀中的朝霞与金陵相比,可有什么不同,不知殿下如今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心中又可曾牵挂着什么。
她觉得自己好像永远的失去了萧子明,心募地一痛,但终是忍住了悲泣。
“为什么会不喜欢朝霞,” 路远兮幽深却明亮的眉眼中沉静含笑、水清木华,望着她再次问道。
青淼沉默了良久,忽然开口道: “如果非要我说出理由的话,那便是它是如此的绚丽夺目,却又那么短暂,稍纵即逝,让我觉得不真实。”
谢青淼、路远兮一行人下了城楼时,辰时已过了大半,冬日里初生的朝阳拨开层层浓雾,天光直舐而下,浮在长江面上,投在金陵城里,笼在每个人的身上,‘这天地间,也只有这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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