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这时天已亮了,东边天上又是霞光满天。一轮九月的太阳正在跃跃欲试,准备从湖那边喷薄而出。在这样的晴天白日,丧心病狂的刘大河竟然这也不管不顾,命令这几条船都扯起帆逢,顺水顺风的朝武山追去。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在快到武山的湖面上发现了一条小船。远远看去,不像打鱼的渔船,也不像过路的商船。渐渐地近了,站在船头的刘大河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胡子挑平时外出时坐的那条双桅快船。只是这时没有把帆篷拉起来,才让他们追上了。要是扯起了两片帆篷,他们是很难追上的。
还有半里路的样子,刘大河便大叫一声:“爹,二叔,等等我!”
但是,前头的船没有反应,还是继续朝向划。刘大河一见,又接连叫了几声,前面的船还是没有动静。刘大河不由得回过头来,眼露凶光地看着张蛮子和那个红船水手,大声说:“狗东西,你们竟敢骗我!”
说着就从腰里摸出枪来。
张蛮子连连爬到船头上说:“少爷,先莫打死我,让我叫两声看看,好么?”
张蛮子果然站到船头上,大声喊:“胡子挑,我是张蛮子,等等我和少爷吧!”
刘大河一见,便冷笑着说:“张蛮子,还要叫么?”
张蛮子一不做二不休,对刘大河说:“少爷,我再叫三声,如果前头的船停下来了,你就打死我。”
刘大河说:“行,三十声都可以,只要你气长。”
张蛮子果然又在高声喊道:“胡子挑,我是张蛮子,刘大河少爷叫你等一等。胡子挑,我是……”
在这清晨空旷的湖面上,张蛮子这苍凉的声音,就像一块巨石砸进水中,激起层层波澜,在水天之间一圈一圈的扩散着,颤抖着。
他连叫了三遍之后,前面的好条船还没有动静。张蛮子绝望了。他说:“少爷,你……打死我吧!”
“不,你看!”
刘大河突然大叫起来。
只见前面的那条船上,有人在拉蓬索,两片帆篷正在一下下的上升;同时,船在开始转向,不是朝武山方向驶去,而是准备调转船头,向更浩远的湖面驶去。
原来前面的那条船正是胡子挑的船。他和老二在大火中逃下山后,带着几个贴心的喽罗上了这条船,然后又去黑虎山西南角上那个靠湖边的山洞里,把老三埋在那里的钱财挖了出来,抬上船后,才悄悄地离开了黑虎山,结果耽误了时间,让刘大河追上了。
刚才发现后面的船时,他们听到刘大河在喊,胡子挑还是装作没听见,想蒙混这去。因为他再也不需要这个儿子,他只想带走这几个箱子、几麻袋的钱财,去埋名隐姓过他的自在日子。后来听到张蛮子在喊,又听到张蛮子说什么“刘大河少爷”,胡子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张蛮子肯定是把这一二十年的经过全都抖出来了。既然如此,刘大河追上来了,还会叫自己做“爹”吗?
于是,他只有现出真身,扯起帆篷逃命去。他相信自己的这条船,还是能跑得过刘大河的船。
眼看帆篷已经拉得半高,船也开始转头了。胡子挑正要松一口气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砰”的一声,一片帆篷唰的一下掉了下来。接着又是几声枪响,另一片帆篷穿了几个窟窿之后,也掉下来了。胡子挑这才领教了刘大河的厉害。他竟有些后悔了。真是“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现在,自己磨砺了多年的这把刀终于砍到自己头上来了。
两片帆篷都掉下了来,再拉上去已经来不及了。胡子挑躲在船舱里,脸上现出了绝望的颜色。只有老二还在指挥那些喽罗拼命地摆橹划桨,自不量力地朝湖面上逃去。
看着后面的船快要追上来了。老二嚯地一下钻出船舱,端着一支枪,瞄准后面船头上的刘大河,勾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一粒子弹呼啸着从刘大河的耳边飞过。刘大河一惊,连忙往下蹲,用手在耳朵上一摸,摸到了一把热呼呼的鲜血。他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胡子挑老狗,老子操你奶奶啊!”
这一枪,终于惊破了那场二十年的恶梦。刘大河终于从那场恶梦中醒来了。
啊,好长好长的梦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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