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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湖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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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无头无脑的诗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半天,都没有得出个结果来,更不能理解潘遇求的用意。不过,这时他们却都有一种共同的预感,知道潘遇求肯定不久于人世了,可能这首诗就是他想要说的话。

    三师母又把那个送酒壶来的女人找来,问了一些父亲近来的食宿起居情况。那个女人说,她并没有发现潘老太爷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同往日并无两样。

    三师母说:“那你就回去吧,尽心照料就是,我会给你好处的。”

    那个女人作了个揖就回筷子巷去了。

    虽然听到那个女人是那样说,三师母还是放心不下。她觉得父亲写这么一首诗,总有他的用意。她便对三先生说:“这种事也不好找外人,不如问问女儿素娇吧!她整天的除了绣几针花,就是读书吟诗,说不定她能看出个一二。”

    三先生一听,也觉得还是三师母想得周到,就同三师母到屋女儿的闺房去了。

    女儿刘素娇如今已是二八芳龄,“养在深闺人未识”,不觉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生在吴城这个花团锦簇的江南都市,又长在长春客栈这个富甲吴城的温柔富贵之乡,虽算不得是大家闺秀,也算得是富家千金。

    早些年前,长春客栈蒸蒸日上时,每当三师母闲来无事,就重温当年的功课,把调教女儿当作一种乐事。三师母当年身在青楼多年,而且是一代名妓,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在这位母亲的教诲下,刘素娇也就或抚琴一曲,或填词一阕;或习女工于绣楼闺阁,或搏奕棋于假山凉亭。后来家中请了个私塾先生,她又同哥哥刘大海一道,聆听先生教诲,三更灯火五更鸡地读起书来。刘素娇虽然是个富家之女,但却天生一种勤奋的禀性,所习之技艺,所读之诗书无不精通。而且她又天生丽质,几乎是集三先生与三师母之精华于一身。因此,这时的刘素娇不仅仪态万方,而且锦囊绣口,甚得三先生夫妇疼爱。尽管家中连年来变故迭起,但三先生夫妇对女儿则是能瞒则瞒,从不让她知道半点内情,担半点忧虑。真是“不容风月透帘前”,让她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深闺净土之中。这一次她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打扰自己的女儿。

    当三先生和三师母来到女儿的房间时,只见刘素娇正在窗前,半倚半靠地躺在竹睡椅上看一本书。见父母来了,她就坐了起来。三先生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书翻了翻,封面上“镜花缘”三个字他还是认得的。此时,他不由得将书拿在手中,看了看女儿,真有几分羡慕她的闲适天真。想到自己像女儿这般大小的时候,已经是随着父亲在那万盛烟行的作坊里,一天到晚地拉烟刨混口饭吃。三先生不由得又朝女儿认真地看了一眼,觉得她不仅仅是长大了,而且是出落得这般楚楚动人。她不仅仅就是当年的“翠花姑娘”,而且还多了一份文雅娴静,一份天然纯真。

    见父亲这样看着自己,刘素娇心中一愣,担心父亲会责怪自己看这些闲书,便很乖巧地说了一声:“爹,您坐也。

    三先生笑着点了点头,就在案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三师母一见,也觉得三先生与女儿有些生疏了,便说:“素娇 ,爹来是向你请教的。你看这首诗写得好么?”

    说着,便将手中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刘素娇接过一看,心里不由得佩服这上面的字写得工整老到。她把这首诗诵了一遍,便说:“好,这首诗写得当然好啰。”

    “哟!真的?那你说说这首诗好在哪里呢?”三先生一惊。

    “爹,这可是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退之韩愈老先生的杰作啊,岂有不好之理!”刘素娇也直言不讳,一派天真。

    “啊,怪不得你说好。既然是好,那你就把这首诗给我们讲讲,让我们也知道好在哪里。”三师母笑着对女儿说。

    刘素娇一听,心想,是不是父母在考自己,还是父亲在外面应酬时遇上了难题。她便尽其所知,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

    刘素娇对韩愈的这首诗的理解自然是很透彻的。但是,她的这些理解的话对三先生来说,却是似懂非懂。不过到了最后,三先生还是明白了自己的那位老丈人把这首诗抄给自己的用意。说白了,就是他可能不想再活下去了。最后那句“好收吾骨瘴江边”大概是叫我去那鄱阳湖边捞他的尸首吧。

    晚上睡在床上,三先生把自己的理解对三师母谈了。他说:“如果他老人家真要那样做,就实在是雪上加霜,有意丢我们的脸啊!”

    三师母翻了个身,似乎有点不耐烦地说:“要死要活由他去吧,现在我们连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还能管他丢脸不丢脸!要丢就让他丢吧。”

    三先生说:“话是这么说,过几天还是把他接到家里来往。要是他不肯来,就叫人硬把他抬过来。”

    三师母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没想到几天之后,潘遇求还没有等到三先生打发人去抬他,他就一把火将自己连同那几十间老屋烧了个精光。

    放火的那天夜里,潘遇求很安静地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后,他就拿了些钱对那烧饭的女人说:“这些钱你拿去,就此回家去吧。”

    那女人觉得很奇怪,便说:“先生是不是嫌我笨,不要我烧饭了?”

    潘遇求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明天就去长春客栈住,不用人照料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那女人想,平日里也听到过这个风声,就认为这个老人不是骗她。不过她还是说:“既然如此,潘先生,那我还得回禀三师母再说。”

    “这样也好,”潘遇求说,“你就回禀去吧,不过这钱你得收下,不要嫌少,这是我的一点意思。这几年,你也太辛苦了。”

    那女人见他这么说,就把钱收下了,然后就去了长春客栈。

    等那女人走了之后,潘遇求就在祖宗牌位前恭恭敬敬地点了三炷香,磕了九个头。然后就跪在那里,把那些当年熟读过的“五经四书”和《麻衣相法》、《邵子算数》等书堆在那里,一页一页的边撕边烧。他一边撕一边说:

    “列祖列宗父亲母亲大人在上,请受不肖子孙潘遇求最后一拜。儿虽自幼熟读诗书,文章满腹,却时乖命蹇,落泊飘零。奈何家道中落,又谋生无术,几乎险作吴城饿殍。为谋生计,误入旁门,摆摊街头。明是欺人,实则欺已。终因机关算尽,犯下罪孽深重,反误了后人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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