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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湖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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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板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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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老  板

    三先生和张蛮子挤到潘遇求的卦摊前,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这块白竹布招牌。在经历了两三年的风风雨雨之后,白竹布上那十个用上好的徽墨写就的大字还依然如故,在黑白分明地招徕过往行人。

    在女儿回来后的这两三年里,潘遇求似乎真的是看破了红尘,参透了禅机,把一切喜痛哀乐都深藏在心底,整天高僧打坐一样地端坐在卦摊前。尽管如今虽然是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但他到底是念过“子曰诗云”的人。于是便生出一副贱骨头,宁愿在街头自谋生计,摆摊度日,也不愿在家做那种愧对先人的“龟奴”“王八”,享那种辱没祖宗的俸禄了。

    尤其是这几年来,他对那些诸如“麻衣”、“柳庄”、“梅花算数”之类的微言大义似乎也愈发精通了,所测之事,总能自圆其说,往往显得十分的灵验。加上他风里来雨里去,年已过六旬,人也形销骨立,给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于是,吴城街上的许多人,都渐渐地将他称为“潘半仙”,反而不记得他原来的真实姓名了。

    人生到了这种田地,身为“潘半仙”的潘遇求对这种生涯又多了一份领悟。他突然想到前朝某位要人曾作诗云:谋生销尽轮蹄铁,输与成都卖卜人。他也常以“卖卜人”自况自诩。每当看到有人在自己的摊前驻足,或问前程,或卜祸福,诚惶诚恐,半信半疑,他也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神仙了。此种生涯倒让他凭添了几分乐趣飘逸,几分清闲自在。卦摊旁边那把陈年锡酒壶里,永远装的都是酒。他时不时地信手拈来,轻轻地沽上一口,然后慢慢地回味悠长,真有飘飘欲仙之感。潘遇求觉得这就叫闹中取静,心底天地。

    但是古人说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看此时的潘遇求真像个无忧无虑之人,独坐十字街头,似乎把人生看破,红尘阅尽,但他内心同样有说不出的忧虑。一是想到自己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日薄西山,去日无多;二是想到女儿小翠眼前虽然是红极吴城,名重青楼,但到底不是终生基业,长久之计。总有红颜褪尽,叶落珠黄那一天,到时候,那种门庭冷落的境况将是不堪设想。如果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能将女儿的未来前程作个安排,就是到那边去了,也不好向自己的老伴交代。于是这两桩忧虑,便凝结成了潘遇求的一桩心事,一块心病。“门庭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难道女儿真的要等到老大了再嫁吗?

    但是,如今“商人”又在哪里呢?

    哪知潘遇求的这块心病,就在今日,竟被一头撞过来的三先生给了结了。此时,三先生正和张蛮子正懵里懵懂地撞到了潘遇求的卦摊前。张蛮子小时候也进过两年私塾,识得几个的字。这时他抬头一看这块布幡上的十个大字,便不假思索开口便念,把“江西人潘遇求算断命限”读成了“红面人翻过(過)来算断命根!”——真是一个白字先生啊!十个字硬是活生生地让他给读错了六个。读过之后,还在大声叫喊:“好一个红面人,吹得也太玄乎了吧。你就帮我算算看,看我的命根断还是不断!”

    三先生一听,也抬头把那块招牌一看,心想,坏了,真是个张蛮子,怎么在十字街头出这样的洋相。他连忙对张蛮子说:“张蛮子,你不要再叫了。”

    张蛮子却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依然在大声叫喊:“老板,我为什么不能叫?我操,真是吹牛皮不要本钱!”

    这时,潘遇求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天哪,这是哪里来的这么个白字先生,我怎么变成了“红面人”,我又怎么能够“翻过来”,“算断命根”啊?你看,他还好意思在十字街头这样的大喊大叫。但是,等到这个“潘半仙”抬起头来一看,却把他这一身的仙风道骨不知吓到哪里去了。这时,他倒没有注意那个读白字的张蛮子,而是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一边的三先生,盯着这个被称作“老板”的人。盯得这个“潘半仙”就像中了邪一样,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啊,原来是他的老板啊!

    真是不相不知道,一相吓一跳。潘遇求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白字先生身边的那位老板,不但长得年轻俊朗,竟然还有这么一副异人之相。

    这时,潘遇求表面上还是一副临危不乱、正襟危坐的高僧打坐相,可内心却像开了锅的粥一样在下下翻腾——我风雨江湖几十年,虽不敢说见多识广,但也不算孤陋寡闻。能碰上这么一位上得相的人物,今天我还是头一次。虽然我也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虽然我也知道让我娴熟于心的那些“麻衣”、“柳庄”和“梅花算数”之类的东西,不过是我谋生混饭吃的手段。但是,如果按照这些书上所说的那一套来看,此人日后如不能成王成帝,也一定会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不然的话,就算我是有眼无珠,白在这吴城街上混了这几十年,更不要说敢妄称什么“潘半仙”了。

    “怎么?哑巴了!扯了你的招魂旗回家抱孙子去吧!不要在这里唬人了!”张蛮子见潘遇求半晌没有动静,又忍不住大叫起来。

    三先生用力扯了一下张蛮子的衣服,低声对他说:“走吧,这关你什么事?我们初来乍到,就不要惹是生非了。”

    张蛮子这时却没有再大喊大叫,只是说:“走什么走,我倒要看看这位吹牛的红面人如何动作。”

    潘遇求还在回味张蛮子刚才说的那句话。他心中着实一愣,在心里对自己说,客人哪,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潘遇求哪里有孙子可抱哩。我要是有孙子可抱,我还会到这十字街头来丢人现眼,混一口这样的饭吃吗?

    不过,随着这个念头一闪,潘遇求心中突然灵机一动——看来我潘某人后半辈子的柴米油盐,我百年之后的发丧送终,就在这位老板身上了。于是,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老谋深算的潘半仙,便定了一条万全良策。他的内心此时就像春潮翻滚的鄱阳湖一样,在一浪高过一浪地涌动。但他表面上还是双目微闭,神色不动,一副超凡脱俗的样子。

    潘半仙的这副作派,竟让第一次来吴城的三先生心中不免生出一阵惶惑,不禁有些心虚胆怯了。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人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想说?不敢说?还是不好说?难道他真的看出了我的什么吗?凭自己有限的人生经验,三先生也知道,在吴城这样的一座大码头上,这位看相的老人既然有胆量敢在这样的十字街头占有一席之地,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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