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玉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宗政于马上抱拳一礼，同我话别。此时天际破晓，晨曦由雾露中来，我与他相视一笑，拱手，两人调转马头，背驰而去。

    在泓城临时补给之后，供应了马车，以便阎氏二女同行，两人此时严重虚脱，依城里的大夫所言，是给饿的，虽然没受皮肉之苦，但牢狱的滋味毕竟不好受。

    登船之时，已是第二日天明，徐希现身回禀，我周身劳累困乏袭来，闭目托腮，耳闻他近侧语道，“如爷所料，这几日临近流江河下游，皇上每日忙碌于诉听民情，携着几位大人书房一呆便是一日，并没发现爷已离船；而四皇子，也同料想一般，至一开始，就已看出属下是假冒的了！至于二皇子那边……是昨日夜里才返回船上，现下人还在房中！”

    “本王知道了！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我点头罢手，看徐希退身，得小陆子近身服侍，脑袋刚一碰罢枕头，便昏沉入眠。

    转醒之时，房中黯然一片，月光偷窗牖而入，洒染木花梁雕，可怜房中清寂，苦冷银月一片。

    我起身倦倚榻上，半刻失神，闻厅外木门“吱呀”一声临来，在房里安静的躺过，回首，得见钗儿褪尽宫衣贵裙，一袭凉纱素纺，在月皎之下，淡然笑来，扑彩迷芳。

    “怎么了？难得见你失神！”她近身，于我榻边坐罢，带了裘衣上肩，替我披上，续又言，“不饿么？你都睡了一日了！”

    “大约饿过了……”我答，端长夜里，灰冷豪华一屋，胸中难免空落。

    “要不……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钗儿软声一语，掌灯燃蜡，进屋忙着蓄水打理。

    “这会子就不用熏香了！我随意沐浴一下即可！不是要给我做吃的吗？”钗儿听罢我起身话来，倚了门框一笑。

    “这怎么行，沐浴何等大事，宫中早有规定，不得随意！一会儿就好，你先等着，完事儿了我去给你做好吃的！”钗儿甜笑一语，推我坐倒，续又忙碌。

    “二哥……此时还在房中？”我询。

    “下午便起了身，去了袁公子房中，现下不知是否回屋了！”钗儿答言，试过水，焚香，起暖炉，复又一问，“需要奴婢服侍吗？”

    “不必了！”

    “想吃点什么？”钗儿见我起身褪跌长衫，问罢。

    “随意吧……你做的都好！”我言，端她闻言笑骂，“油嘴滑舌”，转身退走。

    此时屋中又得剩下我来，踏卧浴池，包裹周身空冷，闭目，缓胸中苦涩。却怎生夺不去老二狱中那日双目深谙，恳求，继而触怒之色，似是每种情绪皆明朗，又皆不明朗，亦纷纷宛若昙花一现，亦个个深刻直白简单，乱人心性。

    起身，裹浴袍，熏烫深衣，焚烹青丝，绾发细带，简单出门。此刻再也落座不住，若然再得不到确切真实的回答，我知道，我会疯。

    推门入内，老二房中清冷昏暗，无人无影。寻罢廊道，袁姮之处往去，却无意撇眼中得见他立于观景楼台之上，形单影只。

    “袁公子？”我上前，于他背后一询。

    “姮之见过太子殿下……”袁姮之礼过，回首淡淡一笑，却盖不住双目里氤氲，显是哭过了吧……

    “公子身体不适么？”我上前，端他一语。

    “……”袁姮之摇头，嘴角虽带笑，却禁不住落下泪来，很是倔强。

    “另可被人恨，亦不愿被人怜么……”我叹过一言，见他抬首隐忍哭腔，续语，“进屋去吧……”

    “呃……”

    “你怎么了？！”我闻他出声轻微，看定自己拉手他进屋，却无意触碰纤细手腕震颤，带来衅血余味微薄。这就抬了手，拉扯他长袖上挽，被他阻止，泣饮出声，泪落不止，滚滚热辣呛来，撕扯伤口浸血。末了，我拽手一拉，破裂长袖飞跌，竟见袁姮之手臂之上，遍布的血痕斑斑，在玉肌上拉出伤口不一，如冬日怒放在雪地里的红花，突兀的扎眼。

    “这……这是怎么搞的？！”我出口喝言，怒道，“是二哥打的么？他人现在在哪儿！？”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触怒殿下！不是殿下的错！”袁姮之拉手我回身，自知欲盖弥彰，恳求泣语，面上都是伤痛。

    “他若非真心待你！你这又是何苦！”我不解，说话声音也渐大。

    “没有的事！是我一直在妄想博殿下的宠幸！就算今时他如何待我……都是我自愿的！与殿下无关！请太子殿下不要再管了！”袁姮之开口讲来，闭目强忍，不再看我，双手却震颤着，怎生都不愿放开，生怕我下一秒就脱出而去。

    “……你和二哥……这都是怎么了……”我苦笑一语，胸口哽塞难受。

    “……博殿下他……从一开始心里就没有我……我是知道的……我……是知道的……”袁姮之开口，似是自我安慰，这刹跌坐我身前，显是身心具疲，捂了面，突兀安静，半刻后，双目死灰里，再见不着伤痛，爬将起来，立于一边，空寂的出奇。

    我胸中堵塞，复又说不出安慰的话语，觉着他心死，却又不知何处开口，僵立片刻，回身，却又听他语来，“殿下次次夜里怀抱我，愈是快活，愈是不愿看我，每每醉酒，死死拽着我，唤得却是别人，夜夜梦呓语来，脱口而出的，亦也是那人，我知道，我懂，是我太贪心！我心里恶毒的想着，反正殿下也是得不到那人，那就看他这么苦着，苦着他总能在寂寞的时候还念想我，就算不念想，至少也能寻着我当做安慰！但是……我昨晚……我昨晚……”袁姮之摇首自嘲笑来，背着我，却也能感觉出必已是泪痕满面，这刹捂了脸，兀自伤痛断立片刻，又语，似是发泄般泣饮，“我想我昨晚一定是疯了！竟然妄想着代替那人，硬要他看着我！其实是我太贪心，他抱着我，那刻身体能是我的，其实就已经足够了，我又何必在乎他想的到底是谁！”

    “袁公子……”我转身，立于他身侧，此刻震惊的不行，我从不知晓，老二心中还有别人，且爱的如此之苦。

    “太子殿下可知……姮之每每看着那人……胸中千万嫉妒怨恨……却又因着那人的好……总能感觉到自己的恶毒和不善……其实博殿下根本不知……姮之每每看着他苦苦想着那人，站在那人身侧，贴的如此之近，亲昵如此，却又总是得不到那人，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能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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