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忙碌。ICU重症监护室总共只能容纳下二十来个重症病人,原本就住有三个特重病号,半夜又从骨外科新转入了一个才做完开颅手术的车祸病人。从午夜十二点接班,一直到凌晨五点半,兰蕙心不时小心地巡回于病房,仔细观察着病人的每一个生命体征和监护仪上显示的各项指标,然后一一详细记录在病历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直以来,医院里面似乎都有一个潜规则,如果病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当班人员存在工作上的任何疏忽和纰漏,一旦纠察起来就无法开脱其身,当事人的职业生涯也就意味着从此结束,再也没有了翻身之日。反之,如果每班每个细节都有文书详细记载在册,事情的解决也就相对简单。
办公室墙壁上的时针慢慢指向了六点,曙光一点一点从窗外慢慢出现。最后一遍检查确定完毕自己当班的文书没有问题,兰蕙心稍微松了一口气,站到窗前长长地舒展了一下腰身。完成当班最后的两项工作,——给病人量体温血压、到病房里面采集头一天医生就开好的验血医嘱,这一班的工作就算基本结束。
六点四十分,做完最后两项工作的兰蕙心来到护士值班室,叫醒了还在熟睡的肖依然:“然然,该起床上学了!”
肖依然含糊地答应着,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兰蕙心无奈地摇摇头,正想要再次叫醒肖依然的时候,肖依然突然一骨碌爬起来惊慌地大声问:“几点了?几点了?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还早得很呢!”兰蕙心柔声对肖依然说:“你自己穿好衣服,妈妈还有事情要做!早餐钱我已经放到你的衣服口袋里面了,多吃一点,别买垃圾食品!”
肖依然懂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待会儿走的时候就不叫你了!”
交接文书,交接物品,交接卫生,交接病人。八点半,疲惫不堪的兰蕙心终于回到家里,躺到了床上。
兰蕙心刚刚闭上眼睛,手机铃声刺耳地响了起来。兰蕙心翻了一个身,痛苦地一把拉过被子死死蒙住了头。
拨打电话的人却很顽固。手机铃声暂停片刻之后,无休止地又响了起来。
兰蕙心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抓过了手机。
电话是ICU护士长打来的:“兰蕙心,检验科刚刚打来电话,说你早晨采集的血标本试管上面的字迹不清,请你检验科去辨认一下。”
兰蕙心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一直以来,医院为了避免出错统一规定,为病人采集血样之前,采集护士必须依照血液检查申请单在血标本试管外面的标签上认真写好病人的床号姓名。血样标本从临床科室送达检验科之前,首先由采血护士再次对照血液检查申请单检查核对,同时将病人的住院号、病室床号、姓名一一抄写到一本检验科与临床科室专用的交接记录本上;然后由负责送交血标本的本科卫生员再次核对。血样被送临检验科的时候,送血者须再次与检验科负责接收血标本的工作人员核对。最后,交予当班检验人员进行检验。
经过三次核对都没有异议的血液标本,为什么到了负责检验血液的人那里就认不出字迹了?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兰蕙心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不满,委婉地说:“经过三遍核对交接都没有问题的事情,怎么现在突然就出问题了?我昨晚忙了一整夜,现在才刚刚睡下呢!”
“你还是去看一下吧!”一向谨小慎微的护士长劝说兰蕙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说呢?”
既然护士长都这样说了,兰蕙心尽管心底一千个不满和不愿意,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
检验科的血液检验室里,五六个男男女女正在各自的操作台上忙碌着。兰蕙心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是ICU的兰蕙心,请问谁找我?”
一个邻门坐着的五十来岁的女人从显微镜下抬起了一张满脸皱纹的脸:“你就是兰蕙心?人长得挺秀气的,怎么字写得那么糟?全都张牙舞爪的,谁认得出来?”
兰蕙心眨了一下眼,终于看清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检验科有名的难缠角色巫医师。据传说,巫医师因为常年与老公不和,三天两头发生家庭战争,所以总是一天到晚极不耐烦,对谁都看不顺眼。身边的人觉得这样的人既可怜又难缠,所以都尽量避开与之正面接触。
兰蕙心心说,是我的字写得差?还是你水平差?连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卫生员都可以辨认出来的字迹,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认不出来了?莫不是你自己又跟老公在家里吵架了,然后又看什么什么都不顺眼了吧?
心里这样一想,兰蕙心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就开始变得难看起来,不卑不亢地说:“护士长给我电话了,我现在专程来帮你辨认我写的病人信息!”
巫医师一边拿出那些各种颜色的血样试管和检验申请单递给兰蕙心,一边喋喋不休地教训兰蕙心:“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能这样?连写个字都这样不认真!不管做什么事情,认真一点不好吗?”
兰蕙心懒得理会她叽叽咕咕的啰嗦,面无表情地在血标本试管外面贴上一层胶布,然后掏出钢笔像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地给试管重新写上病人的床号和姓名,如此反复。
好不容易书写完毕所有的病人信息,兰蕙心刚刚准备走人,巫医师从背后叫住了兰蕙心:“哎,这个兰什么的,等等!”
兰蕙心脸朝门外,停住了脚。
“以后记得把字写认真一点!”巫医师提高了嗓门道。
整个操作室内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兰蕙心。
兰蕙心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收回了那只迈出了门外的脚,回过头来直视着巫医师冷冷道:“我叫兰蕙心。请你告诉我,怎么样才算认真?”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巫医师那张本来就写满了阶级斗争的脸一下更难看了:“年轻人要虚心接受批评才是!你看你,谁写的字像你这样潦草塞责?”
早已窝了一肚子火、憋得万分难受的兰蕙心索性不甘示弱地还击道:“我在试管上面写字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你们科室从来就没有别人说不认识?今天的标本已经过了三次核对都没有问题,就连负责送标本的卫生员都可以认出来上面的信息,怎么偏偏就你一个人不认识?”
“你,你,你。。。。。。”巫医师气得浑身发抖:“兰蕙心,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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