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伤势
周围很暗，只能看见一些隐隐绰绰的轮廓，这是哪儿？丁榄在哪儿？孟晴忐忑起来，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别动！”突然一只手伸出拉住了她的胳膊。
孟晴皱眉：“谁？”这个声音没有听过，好陌生，她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倒，还好那双手及时扶住。
眼前是极为朴素的一张脸，轮廓柔和，眉毛挺直，看着就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主儿，他的头发扎成一个发髻立着，鬓角很高，人看着很干净，清爽，用个词儿形容，就是一股山间清泉。
可惜清泉虽好，孟晴无暇欣赏。
“你是谁？”没有听到回音，孟晴只好再问一遍，眼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即使看来不坏，也不能放松了警惕。
“我是香池村的铃医苏白，恰好在后山的山涧采药时候捡到了你们，你受伤了，快些躺着。”答地倒是利索爽快，心中紧张之意松了一些，退后到床边，坐下。
屋中流动隐隐的淡黄光云，一会儿便溢满了房间。
将手中托着的油灯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苏白捻了捻灯芯，让它更亮一些，自己则是在床边坐下。
半晌无声。
“谢谢……你……”孟晴闭上眼，袖口中的手指紧紧攥成一团，指甲生生扣入肉中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努力摇晃着脑袋，驱散着脑子里的混沌。“还有……一个人呢？”
想起丁榄，心中免不了一揪。
“那个男人？”苏白叹气。“你还算运气，只是伤了骨头，休息调养一周便差不多，可惜那人却没有这般运气了，他伤了头，眼睛看不见了。”最后一句云淡风轻，似乎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你说什么？！”愤怒于他的淡漠，孟晴卒然起身，一把揪住苏白的领子，苏白低头可以看见她发白的指节与微微跳动的青筋，“你再说一遍！”
“唉唉唉，这位小哥你这是做什么，我救了你们已是功德，你这是要掐死我么？”孟晴长时间练习切菜，手的力量非一般人可比，苏白被揪住，几乎透不过气。
“对不起。”意识到失态，孟晴赶紧松开救命恩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太急了，恩人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眼睛看不见？”
不得不说这苏白还真是神人，居然顺着孟晴的话头开始解释，还头头是道，若不是急着知道丁榄情况，孟晴真想拔脚走人。
面对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比较痛苦。
“眼睛看不见就是失明，《素问·生气通天论》有言，失明，俗称瞎眼，指目茫茫无所见，病因较多，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凡严重的内、外障眼病及外伤等，均可致盲，那位兄台大约是撞到头部导致……”
“他在哪里？”孟晴不敢想象丁榄知道自己失明之后的状况，那样一个骄傲的，明媚的，笑起来像是一轮太阳能够驱散无边的乌云的人，若是从此后的人生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会怎么样？
苏白手指一挥，小声嘟囔，语气间尽是埋怨：“在不远的溪边，我和他说了，晚上很危险……可他不肯回来……”
孟晴甩开苏白的手，冲出门去。
“喂，小兄弟，你的脚扭了，不可以跑的，还有，还有你还骨折……”后面的话听不见了，脚踝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无数的虫子利齿啃噬，锥心地疼！
忍着痛，孟晴一步，一步走在乡间小路上，野花的香味淡淡弥漫，耳边还有若有若无的笛声，孟晴苦笑，若不是伤残，倒一番是良辰美景……笛声？
为何会有笛声？
远远的，有水流汩汩，一个黑影静静端坐在一块石头上，星光下，竟然充满了一种落寞与慵懒之感，他手中拿着一片叶子，唇动，乐曲便飘飘而出。
孟晴心若擂鼓，她闭住呼吸，走近一些。
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羽翼般垂下，遮住了有些空洞的眼神，却更添了一分无边寂寞。
他的左手手指缓缓的，像有节奏般的，敲在膝盖上，右手擎着的叶片微微颤抖，似乎极力隐藏着不能言明的深邃情绪。
是丁榄。
突然，叶笛声停了，丁榄转头看向孟晴的方向：“谁？”声音带着冷漠与戒备。
即使晚上，星光却灿烂，孟晴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眸子中的空落与苍白无神的脸庞。
“是我。”她带着抱歉的语气，“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那马也不会受惊……”嗫嗫说出抱歉的话，手指却越抓越紧，是我害了他，是我……孟晴觉得自己简直罪该万死。
“好听么？”出人意料，丁榄竟然换了话题，他将手中的叶子换了一个面，折一折，放在唇边又吹了起来。“我总是那样忙碌，这曲子多时不练，生疏不少呢。”
“丁大哥……”
“嘘！”丁榄吹了一会儿，将叶子一丢，孟晴只见那片叶子如同一只小蝴蝶一般飞入溪流，被卷走。
“这首曲子是我娘教我的，这些年跟着顾庆华走南闯北，竟然从未吹过。”听丁榄突然说出没头没尾的话，孟晴心里一凉，想着莫不是摔坏了头了？赶紧去摸他的额头。
“阿秦。”丁榄挡开她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听我说说好么，我从前总是觉得自己很强大，能够挡住一切打击，可是当我看不见的时候，我才知道之前我是多么的自大，狂妄不堪……”他隐忍不流泪的模样，有一种溢满悲哀的绝望。
见他几近哽咽，孟晴心里愈加难受，泪水不知不觉滑下。“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再坚强，也有限。
“不要哭”，听到她醒鼻子的声音，丁榄突然抬手，拭她的脸颊。“你这丫头，总是这样，不好，现在你还小，若是以后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怎么办好？”
“什么？”天上星星是细碎的光，流淌在清澈溪水中，星星点点，一幅流动的画。
孟晴愕然，她惶惶然躲开丁榄的温润手指，蹲下身子去洗脸，手指刚一探入水中，拨乱了星光。
“那你愿意听我说说我的事儿么？”
沉默半晌，丁榄的话题转换地突如其来。
孟晴一愣，“嗯。”淡淡声音在夜色中如薄雾缭绕，飘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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