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单力薄
第二天的时候，孟晴还没有想好下一步怎么办，事儿却真的来了。
天亮的时候她随着孟自怀开铺子门，便见一个老头依着门框，拿手指敲着门板自称是岭海百味馆的孙伯，张口就说要拿一百斤上品瑶柱，说是当家主母早些时候就答应好了的，钱已经是付了，本来前几天就要要来要货，只是见着孟家主母丧事才缓了几日，如今事情办完了，该这么样还是要怎么样的。
一百斤上品瑶柱！库存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叫他哪里去变出来？孟自怀慌了……
“这……”之前孟家海味干货铺子一般都是由死去的顾婉华处理的，孟自怀只需要吟风弄月写诗作对就可以了，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科举又考不上，生意又不精通。如今婉华死了，让他承担这些，他一时间也没有了头绪。
愣了一会儿，他才呐呐道：“我去和云娘商议一下。”云娘是柳氏的名。
孟晴脸色一变，她如今恨死了孟自怀的无所作为，前世她太小不知道，可如今细细想来娘难道就不是被他累死拖垮的吗？他如今失去了依靠就立刻想到柳氏了么？不可以，娘尸骨未寒竟然就有人欺负到她家，若是有了先例，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先不论这事儿真假，只怕这回这件事办不好镇子里的泼皮无赖也会惦记着，从此日子别想安生。
她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解决的了，只是看爹的样子，必然是靠着柳氏才安然度过的，可是如今……绝不可以！
“孟老爷，你不会不认账吧。”老头子声音拔高，手指在门框敲了敲，带着一丝威吓。“我们百味馆过几天可是要有大客人的，若是出了岔子怕是十个海味干货铺子也赔不起！”
此时沈妈正巧从里间走了出来，她虽然护着主人但是本却是个怕事的，一见这情形脸都白了，她握住孟晴的手，眼泪噼里啪啦掉落下来：“小姐，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你娘他，是真的不在了。”只是她不知道顾婉华当年手腕也是被无能的孟自怀逼出来的。
在一边看着沈妈悲戚的面容，听着她难过的话语，孟晴心中的悲伤更重，泪也落了下来，鼻中酸涩更重，看着六神无主的孟自怀，不免有些气恼：“爹，这件不过是小事，查查帐房便可知道是不是有这笔账，若是有，咱们是自然要交货的，若是有人凭空来讹诈，那有道是国有国法，报官也是免不了的。”
说完瞪了一眼老头。
短短数语，孟晴说地有条有理，孟自怀见女儿镇定心中也平静不少，那老头看到这情形也不好再凶，撇了撇嘴巴道：“看你们倒也可怜，但答应人的东西总是要给的。”气势却不那么足了，“明日我来对账，你们可要好生看好，是不是讹人来着。”丢下一句气话，老头走了。
看着老头远去背影，孟晴秀丽的眉眼笼上了一层阴影。她心中生出隐隐的担忧，只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只是为了对抗柳氏，如今却只能生生硬抗下了。
“王伯，我想看看百味馆那笔帐。”送走孟自怀，跨入账房，孟晴就见两鬓微白的老账房先生正在翻看账本，看来他想必已是知道了方才的事情，在查账吧。
王伯在孟家做了几十年了，十分细致妥帖。
“小姐……你识字？”见王伯抬头一脸惊异，孟晴才想起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八岁的娃娃，且商家女子一般是不识字的，便是自己前世亦是为了嫁入梁家才拼了命学了些文字，所以……现在的她，正常来说是不识字的。
思绪飞快百转千回，孟晴即刻做出羞涩模样：“前次表哥来时带了许多小书，我很是喜欢，便求他教我识字。”她说的是半年前来小住过一阵子的二表哥，前世也只是那一次交集，再无后果的，如今抬来一用，却最是适合不过了。谁会巴巴地扯着那小子去问个清楚么？
王伯听完恍然笑道：“宿生那孩子，真是……他倒也有耐心，哎！”他叹气道。“……说来，这次夫人过世竟然没瞧见他，也不知他如何了，哎，那孩子倒也是个可怜的……”孟晴前世对这个模糊的表哥无甚印象，所以也不想听王伯叨唠他的“前世今生”。
“王伯，给我看看吧，我想看。”她催促。
看她期盼模样，王伯无奈一笑，将手中账本给了孟晴，叮嘱道：“可要小心。”
接过账本，孟晴按着名目很快便找到了那笔账目。
日期是半月前，算起来也是娘最后经手的一笔买卖了。她仔仔细细看了，心里霎时间凉了半截，那老头子说的果然没有错，百味馆半月前确实定了一百斤上品瑶柱，且说好了这几日就要交货的，银子也是付过了的。
一百斤上品瑶柱，叫她一时间到那里去找？
瑶柱这种东西是由海中的贝壳肉加工而成，味道鲜甜甘爽滋补非常，并且撬开一个江瑶，只能得到小手指尖大小的一小疙瘩，十分珍贵，自然价格亦是不菲，一般的小铺子都不会有太多的存货，母亲做事一向谨慎，为何会出这样的纰漏？
想到这里孟晴连连叹气，此时的孟家不比十年后的孟家，有海田百亩，有自己的加工棚、渔场，还有十几家分铺，有自己的渔农……一百斤上品瑶柱随时可得，此时的孟家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摇摇欲坠，山雨欲来风满楼。
是到别家去买被人坐地起价？还是破罐子破摔，就说交不出货？
孟晴攥着账本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手心里也渗出汗意，果然是个棘手的坎，怪不得当年本就一无是处的孟自怀乱了阵脚，求助外力。
“小姐，怎么了？这账目有问题吗？”王伯见孟晴只盯着账目的某一页看，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是一笔一笔都记好的，每一笔都是清清楚楚的。”拿人钱财，替人做事，王伯很细致。
“每一笔……”眯着眼咀嚼了一下王伯的话，大约盯着账目又看了一会儿，孟晴突然眼眸一亮，丢下一句“我要去看看仓库。”便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看完仓库中的存货孟晴心里算是有了数目，她清点称重了一下余下的瑶柱，共一百六十斤，只是良莠不齐又胡乱摆放在一起，看样子很难凑出一百斤上品瑶柱来。
过了一会儿，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孟晴咬了咬下唇，蹲下身子，从那些鱼龙混杂的瑶柱中挑出一块来，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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