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问题吗?不然朕有问题问你。”
他仍旧是闭着眼,不愿从那美好的回忆里抽离。
“陛下问吧。”
本来就是你让我来的,现在让我不住的问问题,反倒是我在“喧宾夺主”了。
“当初,为何选了彻儿而不选荣儿。朕明明看到你的眼睛里的异义,你心里是要选荣儿的是不是?”
“不是。”毫不迟疑,我迎上他的眼睛,“我两个都不想选。就如陛下对于江山和美人两个都想选一样。”
他眉毛一扬,眼里有了些许光彩,不再那么死气沉沉而没有生机。
“那时的阿娇自作聪明,以为会误导陛下认为阿娇贪财好势。这样的女子怎能母仪天下呢?如果我选择彻儿,那百年之后的皇位便是荣哥哥的囊中之物。荣哥哥性情平易,如果做了皇帝,定能沿袭‘文景之治’,让天下黎明百姓继续过这样太平安稳的日子。”
其实是我有私心。即使我心里是那么清楚刘荣不愿意当皇帝,但只要阻止刘彻登基,我甚至自私地去搅乱他的清心寡欲、淡泊权利。
“‘文景之治’?呵呵——”景帝的笑里竟然有些自嘲,“你怎么就知道朕不想武得天下呢?”
“陛下不是一直沿以‘休养生息’之策治国吗?”
政治上的事儿,我实在是弄不懂。所以很小的时候想“玩转”政界的梦想待懂事以后就扼杀在了摇篮里,我自知像吴仪奶奶那样的女强人是做不来的。
“那是朕的无奈。让南宫下降匈奴,朕恨不得把匈奴蹄子杀光斩决。”他睁开眼,我都快听到他牙齿“咯咯”响了。沉静片刻,他又开口:“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当初在黄麟宫说的话了。也罢,算了算了。”
……
檗曈退下后景帝无声地走近,我便节节地后退,怒目相视,“是你!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撒旦!是你害死了他,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
“是你逼的!”这足力的一吼用尽了我全部的气力,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哀声道:“虎毒不食子啊,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
我连忙使尽余力推开他,一边后退,一边冷嘲地问:“一堵死墙而已……先帝早就逝了,现在恐怕只剩一缕尘土。对他的‘大不敬’,他又怎知呢?何况为了一堵破墙就要了自己的孙儿的命,你认为他会愿意吗,他会同意吗?活着的人为大啊,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剩了!”
……
“你完全可以放过他的——只要你昭告天下‘临江王刘荣疾病突亡’,然后放他去一个无人知晓他身份的地方度过此生就行了。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回来再夺皇位的,与这里的生活相比,他早就羡煞了平民们那种平凡却安逸的生活。”
……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了解,你是个什么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做他的父亲?
“他不会与刘彻争夺皇位,就如只求典藏珍品不求权位荣华的刘德皇子一样,他是最不会妄求这个皇位的人。可是你却愚蠢地怕他会夺了刘彻将来的皇位,就以一件小事逼死了他。是的,你是为刘彻好,可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刘彻是你的儿子,可他也是你的儿子,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
……
“我诅咒你,你不得好死!”
……
——那天,大概说的就是这些吧?
呵呵,我总是自己驳了自己的话。
自哂,苦笑。
“陛下还是能看透阿娇,可阿娇却永远看不透陛下。陛下果然是天子帝王。”
我语意不善,他却不以为忤,“丫头,去给朕倒杯水来。”
我瞪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的去给他倒水。
毕竟他是病人。
“陛下,水。”说着,我将六角的银杯递给他,心里还说着:别想让我喂你哦!
估计是渴极了,他竟然一口就把水喝光了,将杯子递回给我。
“陛下还要喝吗?”
他微微摇晃着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我记得很清楚,他每次看我都是这样的眼神。
“还记得荣儿薨逝后,你到黄麟宫来指责朕害死了荣儿吗?”
……
“是你!你这个恶魔,你这个撒旦!是你害死了他,是你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
“是你逼的!”
“虎毒不食子啊,你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
“……你却愚蠢地怕他会夺了刘彻将来的皇位,就以一件小事逼死了他。……”
……
“记得。”
“朕没有害死自己的儿子。”他说得那么淡,我的心却无法淡然对之,“如若真的要说‘害’,要么怪命运害了他、要么怪……你,害了他。”
银杯直直的掉到地上。我的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几乎是尖叫着,“陛下现在要把责任都无缘无故的推卸到阿娇身上吗?”
他一个皇帝,竟然也只是个不敢承担责任的懦夫。反咬一口,轻轻巧巧的就把刘荣的死加压在我的身上,自己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丫头——”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可知道自己有贵为皇后之命?”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若不是那个鬼谷次子妄言“我”有做皇后的命,我也不会落着现在这样。
只是还未明了景帝的意思,我没有开口回答。
“‘翁主乃诞于丑时中刻,为闾皇星入命,命得一成一败者矣。再则,翁主为中秋月满之时降,乃天降祥贵之瑞——后命矣。却有‘月命’之劫,满则、残则,只得安随天命,一切尤待三日后揭晓罢。’……”
果然是皇帝,他竟然连这个也知道,那母亲所作所为他又有多少不知道呢?既然知道又为何纵容母亲呢?
“……‘天谪桂宫仙,犹月皎皎洁。双千得此女,莫放任其去。得情得其心,辅佐千古君。疆土无垠际,春秋万代长。失情失其心,汉命如浮云。西去东即来,帝王百载休。’……”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打油诗?却更似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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