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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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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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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唯一的亲人,虞家唯一的男人,她不能不管不顾。她决定先见到霄练再说,届时带着他一起远走高飞,从此离开京城那个是非之地。

    随后几日,从东南六州调集的兵马前后到了东阳关外,近十万大军,临阵以待。霍宸每日夜里三更时分派出一支游击队伍夜袭清风峡的伏兵,连着几日搅扰,意欲让伏兵懈怠焦躁,失去戒心。

    转眼已是第五日,晚饭时分,洛青穹让人备了饭菜送到后厢,邵六验过饭菜之后退下,将含光请到霍宸房内。霍宸白日忙碌,及到入夜闲下来,含光却早早熄灯就寝,两人虽同处一所府邸,并未见上几面。

    含光进屋,只见桌上已摆好饭菜,样子不多但做得精细,热气袅袅散发着温暖的香气,桌下升着一盆炭火,烘得室内温暖如春。

    霍宸对她笑了笑,端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放在含光面前,又拿起筷子递到含光手中。

    含光对他温柔至极的举动略有点不自在。此刻夜色降临,屋内一团静谧,两人守着一盆炉火,相对而坐,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含光一阵恍惚,忆起当年。两人之间也曾有过一段这般闲适静美的时光,她对他深信不疑,他对她情深意重,好到她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份,只当他是自己的伴侣良人,可惜一场变故便惊破了美梦,让她骤然醒悟过来,宫廷终归不是自己的栖息之地。

    烛光跳跃,火盆中响起一声轻微的噼啪声,霍宸举杯对她轻轻笑了笑:“明日我要出征。”

    含光一惊:“皇上要亲自前往广拥关?”她一直以为是洛青穹率兵前往广拥关。

    霍宸含笑道:“我早就做了御驾亲征的打算,怎么,你没看出来?”

    含光莫名就有些紧张,忧虑油然而生。他身居深宫,虽然谋略过人,但并无实战经验,比不得洛青穹一直守着边关,对敌经验丰富。留守东阳关即可,为何要亲自出战?

    “洛将军在东阳关已近十年,熟悉地形,又经历过不少战役,经验丰富,皇上为何不让洛将军去解围?”

    霍宸避而不答,却笑望她,柔声问:“你是不相信我,还是关心我?”

    含光脸色一热,低声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安危重于社稷。”

    “你担心我的安危?”他挑一挑眉,笑容更深了几分,似是从心底浮上来的喜悦。

    含光坦言:“你是皇上,每个商国的臣民都会担心,我自然也不例外。”

    他似乎是有些失望,抿了口酒,低下眼帘,微微一勾唇角:“我希望你担心我,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含光本是想与他谈正事,却被他三言两语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不由有点尴尬,便举杯道:“祝皇上出师大捷。”

    霍宸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脸上笑意已经消散。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她,低声问道:“含光,你信不信我能打败梁帝?”

    含光没有一丝犹豫,当即点了点头。

    霍宸翘起唇角,脸上微微带了丝笑意,眼神迷离,像是陷入回忆。

    “小时候,我觉得这时间最难的事,是登上皇位做皇帝。那么多人明争暗夺,你死我活。成王败寇,只有一个人才可以登上巅峰,独霸天下,其中的艰难险阻,堪为极致。后来,我却发现,这世上最难得的事,并不是登上皇位当皇帝,含光,你猜是什么?”

    含光略一思忖,低声道:“掌控人心。”

    霍宸摇了摇头,“这世上最难的,是让人信你。全心全意,心如磐石,不被表象蒙蔽,不为人言所动,不为心魔所惑。”

    含光一震,心底某一处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里纷乱不堪。

    “幼时安王诬陷我推他入水,我极力辩白,父皇并没有全信我,将我送到闲云寺。孤光大师虽然授我武功,但也没有全信我,留了一招绝学。及到我登基为帝,母后也没有全信我,硬要我立薛婉容为后,培植娘家势力。而你父亲,更是不信我会信守诺言,为了保命而去谋反。我以为你会是这个世上唯一信我的人,连你,也没有信我。”

    他说得不疾不徐,到了最后,语气骤然低沉下来,脸上也带了些黯然寂寥之色。含光听到这些,只觉得更加心乱,一时间无言以对。

    “做皇帝,享无上荣光,可生杀予夺,但却是世上最寂寞的人。你是我这辈子遇见的第一个真正对我毫不设防的人,所以我一心要留你在身边,那怕是用强。我对你承诺过永不相负,你也对我答应过全心信我,所以我便放手一搏。可惜,我仍旧未能得到你真正的信任。”

    含光心里波澜起伏,宫中旧事涌上心头,孰是孰非,好似突然间有了新的感悟,不由憾然道:“是,我不曾全信你。”

    他仰头喝尽了杯中之酒,略带苦涩地淡然一笑:“这个世上,没人信我,便是一种失败。便是一统山河,江山永固,也是失败。”

    他目光中透出一股浓烈的失意和痛苦,是那种拼却全力却苦求不得的痛苦,她也曾体会过,所以对这种痛苦一目了然,四目相对,她只觉得心肺之间涌上一股酸楚。

    他微微一笑:“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若我死了,你回京去城西烟柳巷,那里有你想见的人,你带着他,海阔天空去吧。”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负手走出了门外,一阵寒风透室而入,吹得烛光猛地一闪,她眼前微光一晃,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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