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怡情轩,已是满天红霞,坠彩万金。梦璃不想再耽搁,明月郎?果然埙声如其人,宁静致远。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何,会有这般的心境。
吩咐婢女莫要打搅,便返身关门,放下窗棂,来到几案旁边,独自守着那枚古琴呆坐着。
刚刚那少年,年纪并不大,却颇通音理,正五声,调六律,刚柔必中,轻夺迷失,实在令人如醉如痴,偏偏是没用到半点花哨的技法,可谓返璞归真,自己本是好奇,可听到后来竟有些心随曲动,一直以来,她自认为所会的琴艺,虽然精通却并非真正的上品,往往纠缠于技法形式上甚多。
这少年的埙声,自然而发,全凭心意而动。竟比自己以往所奏更显其萧瑟空明之感。
若是按照此种方法,摒除浮躁的技巧,只用心力弹奏这七弦琴,不知将会如何?
半晌,她心绪稍平,手指勾住琴弦,一个单音突兀的响起。紧接着,那十根手指,同时并弹,凌乱而舞,不留尾音之地,急促而嘈杂。这些杂乱甚至于刺耳的声音极是繁杂突兀,门口守候的婢女,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极其痛苦的闭上眼睛。
讨道“这梦璃郡主明明弹得一手好琴,如何今日所弹,琴艺大减不说,竟是听上一听也令人心烦气躁。”
由不得她多想,那琴音好似成了魔,尖利刺耳的穿过她的手掌,渗透进每一个毛孔。婢女慌忙的向外快走了十余步,直走到怡情轩的门口,方才停住。饶是如此,那一阵又一阵。嘈杂刺耳的响动,依旧如故,明明这首曲子。郡主昨日弹了一夜的,怎的今日却成了这幅摸样?
她实在想不通,最后,那琴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山间狮吼,实在怕人。婢女只得恹恹看了一样紧闭着的房门,退出了怡情轩。
待她走出很远。才敢放下双手,只见两只手心里早已隐现出点点汗水。
此时,院中的琴音居然停止了!梦璃皱着一张小脸,这曲子明明是自己所熟知的,不想若是毫无技巧。颓然弹奏,竟是如此难听。不行,还要试试才好!
手指轻动,将全身之力汇集于指尖,她记起上一次自己抚琴之时,曾有气流波动,可后来再试却是不能,今日,这少年埙声皆由心生。心悦则音清,心窒则音重,以此推论,自己抚琴之时,心中极是烦乱,只想着用琴声心中阴霾驱散。那是由着自己心境而强烈的迸发出的琴音!
正是!
梦璃心中大喜。正是这个。
这一次,她重新勾动琴弦,双目闭合,将六识亦缓缓收起,此时这世界只有她与琴,再无其他。双手上下翻飞,时而泛音轻灵清越,时而散音沉着浑厚,她只觉得因为这琴音,自己的心中通透起来,没了多日来的心力纠结,气流中,亦带着滚滚的激荡,她的发丝竟在静室之中,迎风而舞了!
风!
风起了!
突地睁开眼,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帷帐因风翻飞而动,烛火因风摇曳,好似鬼魅般忽明忽暗。梦璃只觉得全身的毛孔瞬间大张,有千百簇不知名的暖流,自四面八方,聚合到自己的身上。她的双手不敢停,深怕这眼前的一切只是梦一场。
直到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身上被附着上一层金光,直到那金光如同一道屏障,倏地侵入到身体,她方才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双手,好似有了内力!
洗髓经蕴藏种种变化,动静开合,刚柔快慢,上下左右,顺逆缠绕,忽隐忽现,虚虚实实,绵绵不断,周身一家,一动无有不动,显时气势充沛,隐时烟消云散,以意带力,到点融化于全身,做到劲断意不断,然后再轻轻启动,挥洒自如。
自己刚才抚琴之法,竟是与她体内的那微小的内力,相辅相成,虽然不及以往的猛烈刚硬,可是此时有了这等琴艺,亦是难得了。
她欣喜万分,便随即打坐起来,想着,自己的内力若是还在,只要如刚开始般每日打坐,自能恢复如初!
可是,这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复有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起来。
那心中的屏障依然在,内力根本不能游走出来!
怎么竟会如此!
明明抚琴之时,已有了好转的!
不过,有了一线希望,总胜于无!
这般一想,还是多多练习,只盼着将这琴力控制住。这一练,直到红日东升,鸡鸣三声方才止歇。双目沉重,便随即卧床睡下。这一睡,甚是香甜。门外婢女唤了多次,但见这郡主酣睡不醒,只得皱着眉头,出去回话!
直到日上散竿,她方才大醒。
“郡主!”
“何事?”正打算坐起身,那婢女低首而入,不免有些皱眉。
“陛下,已经召郡主多次了!奴婢实在是……”
“知道了!可还是昨日的朝颜殿?”
“并非朝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还请郡主快些!”
“马车?是要去宫外么?”
“奴婢不知,还请郡主及早动身!”
“知道了,给我洗漱吧!”
“是!”
“简单些便可!”
“是!”
一切就绪,两人一前一后,走至门口,早有一辆华丽马车候在那里,四匹高头大马,甚是英武,膘肥体壮的,马儿一见到有人来,立刻吐了吐嘴唇,打着响鼻,好似欢喜非常。
“郡主,请上马车!”一个大约二十三四的青年勇士,拱手相道。
是卫解。
梦璃点头,随即便上了车辕,掀起车帘做了进去。
“出发!”卫解一挥手,驭夫挥动马鞭,那四匹马便甩动四蹄,卷的尘土飞扬。
车厢内,只有两个婢女候在里面。一见到梦璃进来,立刻上前,铺上软毯,斟上热茶。极其殷切。
“可知,这是去哪里?”
“奴婢们也不知,陛下之吩咐奴婢们侍奉郡主。”
不说啊!
既如此,何必强人所难。她掀开车帘,四匹骏马果然体力甚好,不一会便已经驶出了宫外,向着西北角奔跑而去。只是似乎是向着不远处的山峰而去的。沿路上,寒意浓浓,随已经至春日,却是不能小觑这浓浓的冷意,不一会,梦璃便打了一个喷嚏,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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